医生沉重地向他们鞠躬:“真的很抱歉。”
同样作为医生,周曼一时竟没能听懂刚才的话,她呼吸一下比一下重,背一下比一下驼:“什么叫用错了药?不论医生还是护士,用药之前都应与病人病例仔细对比,确认准确无误后才能服用,怎么可能会用错药?”
医生被问得哑口无言,站在他身后的年轻护士抬手擦眼泪,噗通一声跪在白瓷砖地板上:“对不起,都是我的疏忽,是我将隔壁病房的药拿错了,都是我的错……”
魏正初扶住周曼的肩,怕她撑不住往下倒。护士的呜咽声回荡在急诊室走廊里,像磨得锋利的铁针一样,刺痛于映的大脑。
魏允想要抱于映,也不知道这个人那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出老远。
“小陈……小陈……”于映身体往前倾斜,头重重埋在双腿之间:“妈妈……”
他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上半身都在用力往下压,腰间系着的那条安全带死死勒着肚子那块,血液不通畅,脸和脖子都胀成紫红色。
他本来长得白,这幅模样让他看起来惊悚又可怖。
“于映!”
怕他自己把自己勒死,魏允大步冲过去把人抱住,解开轮椅安全带的时候,于映整个人从上面跌下来,撞进魏允的怀里。
下巴磕在魏允胸脯上,只穿了条单薄长裤的腿,地跪在地板上时,发出重重的闷响,知道他感觉不到疼,魏允也还是伸手去抚摸,嘴里说着安慰的话。
一开始于映只是哭,一边哭一边喊妈妈,魏允亲亲他的头发叫他“小鱼”。后来哭到岔气了,于映还是没停,手上力气全用光了,已经抱不住魏允了,蔫答答垂到身侧。
用已经哭破了的嗓子,求魏允:“带我回家吧,我想,我想回家,魏允,我想回家。”
魏允隔着绵软的衣服,小心翼翼护着于映的腿,将他托抱到轮椅上,用最温和的语气跟他说:“好,带你回家,回你自己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痛,太痛了!!!
第62章 听风的孩子
时隔十三年, 于小姐再一次回国了,还和十三年前一样,回来办葬礼。
认识小陈的没几个, 葬礼相对办得简单, 大殓, 出殡,入葬, 走得安安静静。
六月初,本该是高考的季节, 魏允被保送了学校,不需要参加,于映则没机会参加。
葬礼过后的那段时间, 所有人都过得很浑浊,魏允眼睁睁看着于映一点点萎靡下去,白天无意识流眼泪,晚上浑身痛到痉挛。
每次于映痛,都会把自己嘴唇咬得稀烂,魏允死死看着眼白充血,他突然掐住于映的脸, 把手塞进于映嘴里。
于映怎么可能舍得呢, 嘴张得大大的,唾液不断在口腔内分泌, 顺着嘴角流出来, 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已经通知过了, 但于小姐还在国外……医院那边需要家属签字, 只能是陈小姐签……’
‘如果不是你们多管闲事, 我早就死了解脱了, 根本不用受这些罪,活着就是受罪……’
‘十分抱歉……尽管事发第一时间就采取了措施,但依旧没能来得及,如今,患者已经没有意识了……’
‘魏允,我该怎么办啊,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于映呜呜咽咽地哭,双目已经痛到发胀,脑子里声音很多,不断放大,让他害怕到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紧,舌尖使劲将魏允的手往外抵,揪着魏允衣袖的手指用力到发白,颤抖着说:“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魏允双臂支棱起上半身,将于映困在自己与床铺中间。
眼看着于映已经没有办法呼吸了,胸脯因为大口喘气,上下起伏得厉害,却只有出没有进。魏允闭上眼,再次度睁开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扣住于映的脖子,发了狠地咬他。
温热和疼痛从一个点蔓延全身,心像是被一只手牢牢握住,然后用力挤压。
口腔早在之前就被于映自己咬得稀烂,没有一处是好的,在这个充满血腥味的吻里,于映一遍遍叫魏允的名字,声音嘶哑而哀伤。
浑浑噩噩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没有任何意识,于映只知道,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家里了。
又或者说,他们离开了一直生活的那个城市,来到了三年前,中考结束出来旅游的地方——海南。
这里的气温比三年前更炎热,晚上也更冷,魏允买了椰子水,于映低头喝了一口,没尝出什么味儿。
“还喝吗?”魏允又往前送了送。
于映摇头:“不想喝。”
夜晚的海风吹得人晕乎乎的,魏允背着于映走了很久,海滩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回酒店时,他们又路过了陈哥烧烤,还是原来那个老板,上身穿了件灰色背心,下面一条黑色短裤。
“过去吃点东西吧。”于映说。
魏允应了声好,带着他找位置坐下。
这个时间点客人不多,老板过来问他们想吃什么,魏允报了几个于映爱吃的,嘱咐老板味道放淡些。
“高考结束了吧?”店老板刷酱料的时候冷不丁问:“打算上什么大学啊?”
于映先是一懵,随后诧异地看向厨房窗口:“你还记得我们?”
肉串儿被烤得滋滋冒油,香味顺着窗口在房顶上转圈,老板哈哈一笑:“那肯定啊,我这店里,就没出现过几个这样的人。”他指指于映身下的轮椅。
“不过确实有点认不出来了,上次见你们还是中考那会儿,现在长大很多了。”
于映笑笑,中考,那得是三年前的事了。
点的串不多,老板手艺好,几下就给他们端上了桌:“怎么样,今年还喝酒吗?再送你们几瓶。”
“不啦。”于映朝他笑笑:“谢谢老板。”
老板手一挥,扯着脖子上的毛巾擦汗:“怎么不见上次跟你们一起来的那小子?”
“没跟他说,我们自己来……”
于映话还没说完,就有手机铃声响起,是那种中老年人特别喜欢用的《月亮之上》,声音很大,贸然出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稍微有些刺耳。
老板抱歉地跟他们摆手,然后跑到店门口去接:“哎阳阳,怎么啦?”
“我没事儿,这会店里没几个人,你那边……”
老板踱步往外走,声音断断续续的,于映也没打算听人家的私事,不过刚才提起的高考,也确实让他有些在意。
“这几天高考成绩应该出来了吧?”
魏允摇头说不知道:“应该是出了吧。”
“……嗯。”也不知道自己在嗯什么,于映拿起一串烤土豆片,咬了一小口。
他们都没有参加高考,魏允因为选进了国家队保送,没太大关系,但于映就不行了,没有成绩上不了跟魏允一样的学校,就算是复读也不行。
不知道魏允是怎么想的,反正于映只要一想到他们会不在一起,心里胃里都疼。
爸爸刚走的时候,他总是问张姨,什么时候能见爸爸,能见小陈。张姨说长大就能见到了。
那些时候,他是希望时间能快一点的,天天都在想长大是怎样的。
但现在,他越来越不想时间再继续走下去,回到过去吧,回到小时候,又或者就这样停下来也行。
总之就是,别再走下去了。
魏允抬手越过烧烤盘,摸摸于映的眼睛:“快吃吧,吃好我们回去休息。”
于映吸吸鼻子,摇头:“打包吧,我有些吃不下。”
“……你要想好了,你要是走了,你妈怎么办呢?让她一个人守在那里吗?”
门外传来店老板的声音,他像是在说教电话那边的人,语气一点不像之前和于映他们说话时的和善,而是严肃冷静的:“外婆?你外婆多大年纪,她能守你外婆几年?”
看见魏允跟他做了个打包的手势,对电话那边的人说:“行了,你自己想清楚吧,我也不想多说什么,管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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