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存蹙起眉头,盯着地图上无序的红点半天,忽然福至心灵地想起几天前自己的得力部下——一个带着女儿搞事业的独眼男人,他的女儿很喜欢玩连点成线的游戏这件事。
他于是随手拿起一支笔,尽量将那些红点连成字母。
“……竟然是‘LOVE’。”
还是没写完的。坐标在“E”的最后一点,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
凌存圈起了那个点所对应的现实位置:一家能源块合成中心,有至少三十台无人机看守,是A区最重要的能源供给站之一。
下属低头道:“如果Featherwit的下一个目标是这座能源块合成中心的话,恐怕后果会很糟糕。”
凌存冷笑:“能糟糕到什么程度?把整个A区炸飞到天上去吗?”
“是先炸成破破烂烂的废墟,再炸飞到天上,最后变成灰尘落下来。”
“挺好,那样的话我们就都不用二次火化了,骨灰也不用撒进大海里,省事。”
“……”
下属默默地听着自家BOSS并不幽默的黑色冷笑话,自觉换个了话题:“如果抓到了Featherwit,我们该怎么办?”
“带到我这里来。”凌存两手搭在一起抵在下颌处,表情阴沉,“能吸纳就吸纳,吸纳不了就做掉。他这段时间这么大张旗鼓地搞破坏,应该不只有我们一家盯上他了。宁可毁掉,也不能让别的组织把他劫走。”
“是。”
下属颔首,快步退出了办公室。
凌存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深沉的墨色夜幕之下,黄铜色交织钢铁色泽的城市被浸泡在浓厚的黑色雾气里。即便隐约能看见城市里星星点点的灯光,也无法驱散这片地区暗淡消沉的氛围。
……Featherwit真是奇怪的人。
凌存想。
怎么会有人专门拼写“LOVE”这样的单词,来挑衅别人啊?
*
三区分部的人得知上头的动作,在叛变行动开始之前直接利落地掐断了。然后主动献出了Featherwit,想要将功补过。
Fetherwit并未抵抗,乖乖地跟着前来领人的下属走了。
被关进铁封条的囚车里之后,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下属先生,问道:“我们现在是去见你的首领么?我知道你是他的秘书长。”
下属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叫我莫先生好了。你这家伙,不会是为了见BOSS,才故意搞出这么多袭击事件来的吧?”真是个疯子!
“对呀,这是我的‘告白’。”
原本一直表现得很木讷的Featherwit,忽然露出了很OOC的甜腻笑容,莫先生这时候才发现他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如果忽略那过长到显得他特别阴沉的额发的话。
“你们能够提前截获我所在的位置,不就说明他已经看懂我想表达的意思了吗?”
“啊……所以你是故意待在这里被我抓的?”莫先生问,“虽然很冒昧,但我真的想问,你们机械师是没有一个正常人是吗?”
原来本部里的那个机械师精神状况也十分堪忧,天天嚷着要炸死全人类,实现全员升天堂的计划。
“大概吧?”Featherwit迟疑道,“反正我只是想尽快见到凌存而已。”
莫先生立刻警觉起来:“你知道首领的本名?!”
“那当然。我们可是竹马啊。”Featherwit笑道,“莫先生,我想我得告诉你,我的本名是——”
“温演。”
莫先生彻底震惊了。
因为这是七年前为了救下首领而凄惨死去的、首领最重要的朋友的名字。
而现在,自称“温演”的机械师Featherwit,就这样表情纯良地坐在他身边,安静地等待抵达首领身边。
而他身份的真伪,除了首领,谁也无法判断。
*
几天后。
监狱尽头的单人间内。
凌存隔着玻璃,静静地注视着对面一看见他就两眼放光的Featherwit,表情冷淡。
就在昨天,他聘请的心理咨询师告诉他,这个自称是“温演”的Featherwit的精神状况相当糟糕——他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和边缘性人格障碍,而且有强烈的自残倾向。
「我从没见过您的旧友,所以也无法判断Featherwit是否是温演。现在因为资源外撤,附近辖区内没有任何一家可以鉴定DNA的机构。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动用权限将样本送往外界进行检测。不过流程会有些长,需要大约三十天。」
所以,在DNA对比结果出来之前,凌存只能自行判断Featherwit到底是不是温演了。
“你的名字。”
“小存,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温演呀。”
“你没有公民证,是黑户。”
“我都死过一次了,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啊。”Featherwit笑着说,“我之前为了保护你撤退,差点被炸死在化工厂里,身上好多地方的皮肤都烧烂了……很痛。小存,你想看一看吗?”
听到这里,凌存难得地露出些许松动的表情。
对方的精神状态显然不正常——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呈现出一种过度亢奋的“撒娇”状态。
至少Featherwit自己真的认为和他很熟。
……他难道真的是温演?
凌存缓缓起身,按下了控制玻璃门的按钮。门锁伴随着细小的“咔哒”声打开,随后他踩着锃亮的皮靴,穿着笔挺的黑色军装进入了封闭的小房间内。
伴随着他的动作,肩部的流苏和胸膛处的金属锁链一下一下晃动着,反射着并不刺眼的冷色光芒。
“我想看。”凌存打了个响指,房间内的监控灯立刻熄灭了。他朝着Featherwit微微昂首,声音有些哑,“脱吧。现在除了我,没人看得见。”
他必须确认那些伤口是否与他记忆里的一致。
Featherwit眨了眨眼。下一秒,他乖巧地说:“是。”
他的手按在皮质卫衣的边缘,用力往上一掀,脱下,然后随意地甩在地上,露出线条明晰的腹肌,和上面纵横交错的、狰狞的红色疤痕。
“这是被刀捅出的伤口。”Featherwit指着自己的小腹下端,“当时那个红胡子的老头抓住我想要逼我出卖你的位置,我不说,他就逼我自己捅自己。”
Featherwit说完又指了指自己的胃所在的位置:“这里被针刺过二三十下,胃酸流出,差点把我的动脉融了……好在,我现在还活着,所以才能来见你。”
凌存的心一颤。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用冷冰冰的指尖去触碰那些已经愈合却永远不会消失的伤疤。
红胡子老头、破旧的化工厂、被胁迫的同伴……那些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的眼睛变得有些热。
凌存想:他的眼泪早就在七年前流干了,现在就算想哭,也都快忘了哭泣是什么感觉了。
但心脏跳动的频率却乱了。
“好痒,小存。”
Featherwit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像那些伤痕并没有长在他的身上,而是长在无关紧要的路人身上一样。
他按住了凌存的手,让他的掌心整个贴在自己灼热的小腹上:“再多碰碰我吧,小存?”
……仿佛魔鬼在低吟一般。
凌存出于多年培养的警惕心,下意识地想收回手。可Featherwit那只看似瘦弱的手臂,用力起来竟然充满了压制力,滚烫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因为亢奋而渗出的汗液黏黏的,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压到近乎没有的程度。
“我别的地方也有很多伤口噢。”Featherwit继续说,声音低哑而磁性,他扣着凌存的手往下,抵在自己的大腿内侧,“这里,有很多被烧红的烙铁烫出来的伤口。都是因为小存才会留下的,我不想出卖你,所以宁可自己受苦。”
话语里隐含着某种异常的胁迫——让凌存如坐针毡。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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