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离远了看觉得墙离射击点还挺近的,可真站在这里,居然这么远……”
柳真抬起手,从瞄准镜里观察墙上的气球,如是惊叹道。
他尝试性地开了一枪,橙色的塑料子弹飞速射出,从扎得稀稀拉拉的气球间穿过,直击在后面深红色的绒布上。
柳真幽幽地说道:“……我的枪法确实烂得出奇。”
“轨道有点飘。”温演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开着的走道窗户上,“枪口可以稍微朝上一点。”
柳真照着他说的再试了试,这次子弹的落点果真离气球近了些。多开几枪后,终于成功打碎了第一个气球。
“耶!”柳真像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笑了起来,“我成功了!但拿到雷克的抱枕要六十枪全中,也太强人所难了。如果没有进行过系统化的射击训练,根本没法办到吧。”
“多试几次,说不定可以?”
柳真打完了60发子弹,最后命中21发。
温演第一次尝试的结果则是:60发子弹,命中44发。
柳真惊叹道:“小演,你的准头也太好了。以前经常玩真人射击吗?”
“那倒没有。”温演有些迟疑,“可能是我枪战游戏玩得比较多?”
他走到兑换游戏币的前台,又换了120发子弹。
“我不用啦。”柳真笑着说,“小演你都打掉吧。我实在是没什么射击的天赋,就不浪费子弹了。”
温演也没推脱,干劲利落地进入了下一轮。
伴随着“咻咻”的枪声,第二轮的结果很快出炉了。
60发子弹,击中55发。
第三轮则是58发。
“就差两发了!”
柳真比打枪的温演本人还要激动——实际上,他也就比温演大了几岁,甚至勉强可以算成是同代人,自然也和别的男孩子一样,从小就对枪械之类的武器持有一定的兴趣。
柳真小的时候最崇拜的人不是爸爸,而是一起玩的小朋友里面,一个特别会用弹弓击打东西,打起树上的琵琶来更是百发百中的小个子男生。
虽然那个男生14岁分化成Beta后,就泯然众人了……
温演端着枪,下意识地抿起嘴唇。他尝试性地调整了一下枪支的部分零件,然后又兑换了60发子弹,再试一次。
这次是59发命中。
饶是粗神经的柳真,都发现不对劲了。
显然,温演的打枪技术比这游戏城里的大部分人都强。连他都没法60发全中,而且中间空掉的那发有明显的脱靶现象——
“小演,他们是不是在枪里做了什么手脚呀?”柳真凑在温演的耳边,轻声说道。
他的目光扫过奖励墙,放在最上端的就是雷克的等身抱枕。再往下的奖品都是一些小动物或者动漫角色的小玩偶,最大的也不过只到小腿那么高。
再这样打下去,怎么都不是划算的买卖。
和他们同期来玩枪的人试了几轮之后似乎是反应过来真相了,果断选择放弃,从玩偶里随便挑了个顺眼的,便离去了。
“是做了手脚。”温演淡淡地回答道,“所以会随机飘枪。我刚刚试着调了一下,好了一点。”
“奸商啊!”柳真感慨,“……要不算了吧?我直接在网上给你买一个?咱们别和它死杠了,不值得。”
“网上没有直售,只有二手出的。”温演难得表现出对身外之物的执着,语气耿耿的,“我只要属于我一个人的。”
柳真:……这孩子的轴劲儿,简直和他妈妈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温演打枪。
最后,在长达六轮的拉锯战下,温演终于把枪调整回正轨,打满了60枪。
老板把等身抱枕递到他手里的时候,手腕都在发抖。
回去的路上,柳真帮忙抱着抱枕的一半,感慨道:“小演,你真厉害!如果是我,哪怕再想要那个抱枕,三轮打完拿不到,我也就放弃了。”
“……因为,我真的很想要。”温演平静地说,“所以就那样做了。”
“老板的表情好好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仿佛在怒吼‘喂你小子是来砸场子的吧!’这样的话。”
温演一脸无辜地看向柳真:“是他先作弊的。而且,我也按需付钱了。”
“哈哈哈哈……”
“柳哥,要不要去我家打游戏?”
“你爸爸在,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毕竟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来着。
“他今天加班,不回家。常有的事。”
“也行,反正我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对了,我和你说,我今天碰见一个很有意思的客户,他……”
两人一路聊着天上楼,温演给柳真准备了汽水——回来的路上,柳真说过他不怎么喜欢喝茶,只喜欢喝高糖的碳酸饮料,说是能激发他创作的灵感。
打游戏的过程也完全称得上有趣。
柳真本人的游戏水平其实算不上入流,但胜在他乐意尝试新招式,也很擅长和队友合作,辅助队友打出怪物的僵直,方便队友击杀。
脾气也很好,从不因为游戏里挂掉而生气。反而会敏锐地察觉温演因为游戏内容而渐起的烦躁心,适时地出言安抚。
“……我好像理解我妈的感受了。”温演忽然说,“和你待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嗯?”柳真完全在状况外,片刻之后,才笑着回答道,“我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我这样习惯性察言观色的性格。”
“为什么?”
“不太自由,总会无意识地讨好别人吧……然后难得一次情绪失控,就足以摧毁掉别人对我积攒起来的所有好感。在遇到你妈妈之前,我每段恋情几乎都是这么终结的。”
柳真苦笑着耸了耸肩。
“……总会被人寄希望于付出永恒的单方宠爱和包容,时间久了就觉得,自己是恋人情绪的保姆,而非对等的存在。”
“妈妈不会向你索取情绪价值吗?”
“会,这是人之常情。”柳真回答,“但那完全在理所应当的范围里。恋人就是能让人放心交付一切、全无压力地去依赖的存在,不是吗?娟儿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的防备心很强,因而距离感也很强。这对我而言是好事,至少不会被沉重的爱和期望压得喘不过气。娟儿会给我留出舒适的自我空间,绝不干涉我认真做下的决定。”
柳真看向温演,语气坚定:“即便再相爱的两个人,也不可能完全不留缝隙地紧紧相拥。人的自我是像气球一样会膨胀也会缩小的弹性物品,压得太紧是会爆炸的——关系也就随之破裂。”
柳真在刘娟之前交往的恋人,大多是明艳照人的倨傲美人。她们不在乎男人的钱和地位,只是想得到一片不会拒绝自己任何要求的温柔乡。
……刘娟看起来和她们差不多,但内核是不同的。
她向往自由,不想被任何东西束缚。所有人对她来说都只是过客,只能留住她一时,不能留住她一世。
毋庸置疑,她是爱着柳真的。不然不会在婚姻已经破裂了一次的情况下,还毅然决然地和一个新认识的、比自己小很多的男人订婚。
但也就止步于订婚——正式踏入婚姻的殿堂,必须在她真正想要那么做之后。
柳真不急。他爱刘娟,就爱在她是一阵自由的风。
风不会束缚任何人,因而他在这里得到了前所未有、他梦寐以求的尊重和轻快。
想到这里,柳真的眼前浮现出刘娟明媚的笑容。
他嘴角勾起,沉浸在自己每日满溢的小幸福里。视线落在显示屏上,却没有注意到温演忽然阴沉下去的脸色。
柳真提到的关系破裂,对等到温家过往的生活里,就是刘娟和温良离婚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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