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明明是午餐时间,而且旁边的同学也都在热火朝天地聊八卦,为什么只对他发火呀?
王率扁了扁嘴,有些委屈。最后还是乖乖地回到座位上,敲字和周濛接着聊。
[周濛:凌存是不是很讨厌这个话题?]
[王率:不知道欸,他平时也不和我们聊八卦的,大概是我声音太大吵到他了。]
[李岩:他今天早上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想稍微休息一下吧。]
[王率: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吐……他身体一直挺好的啊,怎么突然就?]
[李岩:不知道。]
[周濛:说起来,你们还记得六年前那件事的详细情况是什么样的吗?我只是模模糊糊地听大人们讲过……其实具体的内容如何,我并不清楚。]
[王率:其实我也是,那件事虽然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但很快就因为山火降温下去,没人提及了。]
[周濛:我有点在意。]
[李岩:在意什么?]
在意什么?
周濛合上手机。
他自己其实都说不清。只是有一种微妙的预感……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去描述。
虽然有关过去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人对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的关注力其实相当有限。但对于向来平静如死水的小镇来说,“恋童癖守林人葬身火海,疑似下落不明”这样的爆炸性新闻,还是或多或少在居民们的记忆里留下了浅浅的烙印的。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当时发生火灾的、守林人的居所,就在离凌存家没多远的那座山上吧?
好在意啊。
周濛合上了面前枯燥乏味的小说,手指在面颊上摩挲了几下。然后起身,决定去学校的报刊室调查看看。
……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
“失踪的犯人似乎再次出现了”这一消息,并没有在镇子里引发轩然大波。除了因为上学太闲而热衷于注意一切风吹草动的孩子们,疲惫的大人中几乎没人在意这件事。
但对于一天内大半时间都待在学校里的凌存而言,时时刻刻都有与此事件相关的消息传入他的耳朵——无论他是否愿意聆听。
烦躁感因此愈发涌现。
“喂,凌存!”排球队的队员站在后门朝他招手,“下午有和隔壁中学的训练赛,你别忘了啊!”
……差点忘了。
“我知道了。”
凌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决定放弃午睡,去买瓶咖啡提提神。
*
温演坐在看台上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手撑着面颊,目光专注地看着底下正如火如荼开展的排球赛。
隔壁中学的男排和女排水平都相当在线,同为本学年入围全国赛的队伍。
主攻手暴力的扣球掀起呼啸的风,击打在地面上,发出闷钝的响声。
“出界!”
裁判的声音伴随哨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温演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凌存今天的状态很差——并不是身体不适,而是注意力不够集中。
好几次队友朝他垫球,他都像被什么东西晃了眼睛似的,反应慢了半拍。
失误的频率也变高了,频频触网,或是发球出界。
然后,在中场被教练换了下来。
——这是他进入校队之后第一次坐冷板凳。
温演解锁手机,简要浏览了一下匿名论坛里传疯了的消息,瞳孔微微缩起。
……他知道凌存心不在焉的原因了。
那个人,居然没有死啊。
明明——
“哟!”思路被明媚的女声打断了。
温演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梅可萱精致漂亮的脸。
粉色的贝雷帽,晃动的糖果色耳坠,淡粉色的连衣裙,桃色的指甲。
以及……缓慢浮动在空气里的,蜜桃一般的甜腻气息。
那肯定不是信息素的气味,因为温演是Beta,根本闻不到。
“你喷香水了?”
“嗯哼,来看我家宝贝打比赛,当然得打扮得漂亮点,好给她长脸呀。”
梅可萱笑得眯起眼睛,一副纯良相。
温演盯着她棕色的眼线,作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你这是画了眼睑下至。”
“你还知道眼睑下至呀?”
“……姑且有了解一下。”被推送到他首页的莉莉娅仿妆之类的。
“等等。”温演眨了眨眼睛,回想了一下梅可萱刚刚所说的话,“‘你家宝贝’是……?”
“喏,女排红队的一号,她是队长哦。”
在梅可萱炫耀的语气里,温演的目光从女排队员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编号为“1”的那个人身上。
好像有点眼熟?
“啊,那个人,我见过。”温演若有所思,“她昨天有来我们班开的店……”然后不小心信息素爆发了。
这样尴尬的事,还是不要提比较好。
“我知道的,信息素失控的事情。”梅可萱的表情变得有些阴翳,“我一不在就出状况……早知道昨天我就该来的。”
温演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梅可萱提着的袋子,里面是满满的抑制剂、阻隔剂喷雾和阻隔贴。
“我已经做好全部准备了。”梅可萱笑着说,“啊,但是每次这种时候,我都会很恨自己不是Alpha呢。”
……总感觉,梅可萱的背后长出了超级怨念的紫色漩涡。
错觉吗?
温演淡淡地回答道:“你不是已经入场了吗?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梅可萱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说得也是。我这个人啊,没什么特别的优点。除了特别能等。”
——她相信,只要静静等候,她的蝴蝶总有一天会自愿落入她的网中。
“凌存今天的状态很糟糕啊。”她顺势坐下,“……感觉好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排球最忌讳三心二意,被球打到可是很痛的哦。”
“嗯。但这个状态不会持续太久。”
温演起身,拿起了身边堆着的塑料袋。苦瓜牛奶的盒子和运动饮料瓶碰撞在一起,发出闷闷的响声。
“为什么?”
“因为,我会替他扫清一切障碍啊。”
梅可萱闻言,背后冒起了一阵薄薄的恶寒。她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只看见温演神情漠然地沿着楼梯往下走去。
“你之前说,‘成为打磨宝石的那个人吧’。”温演顿了顿,“所以,在宝石蒙尘的时刻,拂去上面的灰尘,才是我应当做的事情,不是么?”
*
凌存坐在长椅上,头顶白色的毛巾,半弓身躯喘息着平复心跳,认真观察着队友的状况。
他的替补——那个一年级的二传手,虽然缺乏经验,传球的时机却抓得恰到好处。
在他没有注意过的角落里,这个新人一定有刻苦努力地练习过。
所以此刻才能在球场上,如同宝石一般闪耀着。
凌存下意识地捏紧了塑料瓶。瓶子被挤压,发出细碎的“嘎啦嘎啦”声。
……他不至于没有自信到觉得自己立刻会被取代。但是,由此产生的烦躁感和不安感是不受脑袋控制的。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越过刺眼的白灯,落在了稀稀拉拉的观众席上。
今天的比赛只是场不怎么正规的练习赛而已,所以观众也没多少。
因此,挨在一起亲密地交谈的两人,就变得分外显眼。
温演正腼腆地笑着,和一个外校的女生交谈。那大概就是王率碎碎念了许久的梅可萱,借着排球赛的契机来见在隔壁学校的男友。
……什么啊。
凌存下意识地蹙起了眉。
温演那家伙,竟然能够露出这样的表情啊,他还以为温演根本就不会笑呢。
记忆里,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男孩,似乎一直只会对他露出怯懦、讨好和勉强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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