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委员找艺术团的老师借出了唯一一部手风琴,《喀秋莎》和《斯拉夫女人的告别》安问都很熟,是兰院长手把手教他的,虽然晚上他状态不对,但拉得也不错,班里参加排练的同学都很兴奋,就连来看热闹的高雪芬也觉得很有味道。
“哎对了,卓望道今天怎么不舒服了?”高雪芬顺便问,“不是被我批评了一下,蔫儿了吧?”
卓望道去批假条时确实挺蔫巴的,以至于向来张嘴必埋汰他的高雪芬也长不开口了,假条给得尤其爽快。趁安问被文艺委员拉着商量排练的事,卓望道抱着书包蔫不拉几一声不吭地走了。
安问还能怎么说,只好跟高雪芬搪塞:「他胃疼。」
“哦。”高雪芬点点头。
卓望道胃不胃疼安问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确实有点难受。
好不容易捱到第三节 结束,文娱委员还在组织明天的排练事宜,学生们却是一阵骚动。一扭头,见任延懒洋洋地靠着门套,左腿曲着,懒散搭到右边:“还不放人啊。”他歪了歪脸,没有特定的说话对象。
文娱委员是主事人,一打岔,闹了个大红脸:“你干嘛,来打探军情来了?”
任延一抬下巴:“我来接安问。”
队伍就地解散,学生陆续走出空置已久的实验楼教室,安问磨磨蹭蹭走在最后,任延帮他把书包也收拾好了:“直接回家?”
安问点点头。
不知道是灯太白还是怎么,他脸色苍白,神情也不太对劲。长长的楼道上人来人往,任延直接上手摸他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安问打起手语来也没什么精神:“肚子疼。”
“肚子疼?怎么疼?”任延本能地就想伸手在他肚脐眼周围按一按,以确定他是哪种疼法,别是什么急性阑尾炎。
安问脸红了起来:“先走吧。”
出了实验楼的门,一条笔直大道通往校门口,任延汇报着:“刚刚跟小望通了个电话,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等周末再说吧。”
这几天上学开的都是崔榕的奔驰轿跑,因为走得晚,此刻在停车场孤零零停着。任延解了锁,俯身过去帮安问扣上安全带,吻他,“要是真的很不舒服,就去急诊看看。还是让我摸一摸?”
说话间,手就按上了安问的肚子:“是这儿疼么?”
安问摇头。
修长有力的手指移向右边:“这儿?”
安问复摇头。
任延又按他小腹:“那这儿呢?”
安问继续摇头,神□□言又止。
任延怔了一怔,不再乱按了,温柔地问:“怎么?”
安问嘴巴一瘪快哭了:“不是这里疼那里疼,是一想到二十一厘米就好疼。”
第61章
任延脸色变换, 想笑,又哭笑不得,很无语, 但安问神情做不得假,连唇色都淡了许多。
“第一, 我不是二十一,是卓望道乱说, 他那个人你也知道的,第二……算了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
奔驰轿跑启动,往两人第二次相遇的那家公立医院驶去。急诊楼灯火通明, 才九点多走廊上就已经躺着醉汉了, 还有打架斗殴了来包扎的, 任延帮安问挂了号, 进诊室,年轻的主治医生就诊。
“怎么了?”
任延帮安问回答:“肚子疼。”
“怎么个肚子疼呢?”
任延瞥了安问一眼:“因为做梦梦到肚子被什么东西捅了,所以觉得痛……”顿了一顿,纠正:“肠子。”
安问:“……”
医生:“……如果真的是被捅了, 就要说清楚,不要语焉不详……”
安问:“!”
好像误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就算是脸皮厚如任延, 也觉得脸上微微烧了起来,他手抵着唇咳嗽了一声:“没有, 真的是做梦。”
医生狐疑地用目光审讯两人, 半晌, 叹了口气挪了挪椅子:“来坐好, 我按按。”
他触诊的方式跟任延差不多, 但按的更准, 也更有力, 按到某处,安问一个激灵,“嘶”了一声,双眉紧紧锁起。
“晚上吃什么了?”
又是任延回答:“沙拉,里面有生菜、烟熏鸡胸肉、紫甘蓝、虾仁、紫薯泥……”
医生打断他:“怎么总是你答?”
安问用手语再度回复了一遍,医生默了一阵:“还是你来吧。”
任延继续报剩下的菜名,连淋的是油醋汁都说了,医生问:“是不是第一次吃?”
安问点点头。
破案了,沙拉太生冷,吃坏了肚子。
开完单子去药房领完了药,任延去便利店买了一瓶水,怕冷水刺激肠胃,又买了一次性纸杯,在泡泡面的饮水机上兑了点热水,等掌心觉得温度足够舒服,才递给了安问。
安问乖乖就着热水把药吃下了。
“是不是傻,肚子是真疼还是假疼也分辨不出来么?”
安问觉得丢脸,捧着纸杯不搭理人,任延把杯子抽走:“下次觉得难受就不要硬撑着,卓望道还知道请假呢。”
安问的手语里透着心虚:“我又没拉肚子……谁知道。”
任延睨他一会儿,忽然俯身下去,在他耳边漫不经心地问:“二十一,真的这么怕么?”
安问水都吓洒了。
-
回到家已快要十一点。
这几天两人都是在任延床上一起睡的,怕早上毛阿姨来收拾内务时看出端倪,安问早上还得特意过去把被子重新抖一抖。因为吃了药又喝了热水,安问觉得精神了些,洗过了澡后,跟任延在书桌前互相监督功课,他写英语,任延练化学。
都说英语提分快,但安问的基础毕竟弱,脑子里还有手语汉语两套语言体系,再硬塞入一套英语语法,实在是混乱得很。不仅听力差,完形和阅读也是丢分重地。任延亲自帮他挑专项练习卷,亲自帮他批改。
都出这么多力了,当然得要点好处。安问被他抱坐在怀里,眼睁睁看着他给自己朱批打叉。改完了,任延换了一支笔,仍是单手圈着他:“这个句型怎么一直错?”
安问心里想,太难了,这么长的句子,这么复杂的成分,前绕后绕的,大结构里套小结构,those来that去,还有时态。
“把句子成分和断句划给我看。”
安问拿起笔,伏下身划线。他原本就坐任延腿上,一动姿势,着力就变了,任延的腿被他压得痒。
划分完,忐忑地交给老师批阅。任延戴着金色的金属细框眼镜,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便放下笔,转而两手都圈住安问:“我帮你读一遍。”
他嗓音清朗,用完美的美式发音将句子按照正确的结构、断句、轻重音读了一遍,虽然是很轻描淡写的语气,但起伏停顿标准,跟安问在脑子里默读的感觉很不一样。
读完正确的,任延又按照安问划分的读了一遍,镜框后的眼眸认真中隐约含笑:“听出区别了么?”
安问点头。
“那这里是选those 还是that?”
答案清晰一目了然,安问瞬间懂了。
“
安问果然认真订正起来,任延将下巴搁在安问肩上,也跟着看了一会儿,歪过脸亲安问的脖子和耳后肌肤。
睡衣宽松,柔顺地堆在腰间,任延的掌心贴上:“肚子还疼不疼?”
他的掌心永远炙热,安问被他贴得舒服,攥紧了笔,身体紧了一下,摇了摇头。
任延感受得清楚,脸上仍是那种淡淡的表情,嘴里淡漠正经地说着:“真的?再检查一下,好不好?”
问着好不好,手底却没给他“不好”的余地。
安问闭了闭眼,笔尖在试卷上停顿住,留下一个深深的红点,水都出来了。他好想说你检查得不对,疼的明明不是这里……但随即连呼吸都短了去了。何止方位不对?分明部位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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