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延挑了挑眉,要他承诺:“确定不发疯?”
安养真一肚子火气:“你他妈的才发疯!安问才几岁,懂什么?!谁给你的胆子对他下手?!你好意思吗他这么喜欢你——”
任延很细微地歪了下下巴,眼神亦玩味,仿佛是让安养真整理好逻辑再说话。
安养真拧拧领带。确实。安问他吗的早就这么喜欢任延,那搞到一起去不是理所当然有朝一日总有一天早晚的事吗?
一想到此,安少爷窝火加倍,一脚踹了下道旁的警戒雪糕筒:“操。”
“原来你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说我知道了?”
“上次喝茶,你的表现让我觉得你对我们的关系心知肚明一清二楚,并且,”任延停顿,耸了下肩:“接受良好。”
“我那是以为——”安养真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现在说这些有屁用。你他妈的……”他用力地、匪夷所思地将任延从头打量到尾:“怎么能是个gay呢!”
不知道是太过震惊还是酒喝多了又骤然遭受冲击,安养真骂完便跌撞两步,扶着行道树呕地一声,冲树根底下吐了起来。
任延:“……”
他这一晚上忙上忙下的是干吗来了?
沉沉地舒了一口气,任延认命地拉开跑车门,拿出纸巾和瓶装水,继而砰地一声甩上门。安养真吐着吐着心疼他那门:“轻点……!”
雪白的纸巾被任延面无表情递出:“你再仔细想想,确定没有告诉过第三个人那些事?”
安养真头也不回地摆手。
“有没有可能,是你在调查过程中,跟另一个人提起,然后他泄漏了?”
安养真接过他递过来的水,仰脖灌了半瓶漱嘴,“没可能,因为我压根就不需要跟别人说这个,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有没有梦话里说漏嘴?巧了,我最近吃素,都是一个人睡。”
任延刚开始还想吃素和一个人睡有什么关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吃素是什么。他有种错觉,自从上次聊了他妈和安问的事情后,安养真在他面前便卸掉了伪装,变得随意了起来。
“那……”任延拧着眉,想不到第三种可能。
“手机再给我看看。”安养真勾勾手指。
任延把手机递给他,光这两句能看出什么狗屁?往上滑了两屏,两人都聊得很正常,丝毫看不出有崩盘的迹象。
“是不是他就是想跟你分手,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啊?”安养真幸灾乐祸,琢磨过味儿来了:“不是,你被分手大半夜的干嘛怪到我身上?就不能是安问真的厌倦了你想甩了你吗?”
任延抿着唇,舌头舔了舔后槽牙,继而不冷不热地哼笑了一息,目光却迫人而笃定:“你说对了,绝不可能。”
安养真在任延的目光中怔了怔,竟觉得心神被任延的气场所左右,生出了虚弱胆寒的味道。任延的眼神那么深沉瘆人,给安养真一种错觉——并不是安问一定不会厌倦任延,而是任延根本不可能接受这种结局,所以连被旁人拿出来讲一讲、开一句玩笑都不行。
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那……”
“你们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你爸为什么突然让安问回家住?”
“说是想——”安养真恍然大悟:“你怀疑是我爸搞的鬼?他知道了?”
任延与他对视:“有这个可能吗?”
安养真沉吟:“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我爸确实知道了这件事,也拿去质问了问问,所以他觉得你背叛了他,于是跟你提了分手?”他提出另一套思路。
任延噎住。
“对吧,这比你的思路更合理,安远成……”安养真直呼大名,一字一句拖着腔调:“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如果真的知道了你们的关系,那问问的腿可能已经被打断了。他不太会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搞你心态的,“耸了耸肩:“说实话有点恶心,所以应该不至于。”
“他今天请了最后一节晚自习,是你爸带走了。”任延说出最后一条线索。
安养真再度喝了口水,沉思了会儿:“这样,你送我回去,刚好也顺便当面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把钥匙抛给任延,笑道:“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你这一顿折腾,估计到家得一点多了,明天上课没事?”
任延点点头,矮身坐进底盘极低的法拉利,双手扶上方向盘后,花了几秒熟悉操作系统,继而问:“你现在状态怎么样?吐干净了吗?”
安养真直觉不妙,眼神一变惊恐地问:“你干什么?你冷静点——”
跑车一声咆哮,安养真整个人被惯性压得像张饼一样贴在法拉利包裹性极强的座椅上,声音在引擎的轰鸣声中被无情地拉成了一声怪叫。他拉住侧边拉环,捂着心口骂:“操!”
虽然是半夜,但落州本来就是过夜生活的,这会儿正是车多的时候,任延一路穿插并道超车甩尾,安养真宛如置身赛车游戏第一视角,心脏都要从嗓子口飞出来。原本三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被任延压缩了快十分钟。下车时安养真头晕眼花,绵软着脚步有气无力地说:“车送你了,我配不上它……”
任延把钥匙抛还给他:“我不进去了,你帮我问问他,如果他没事,就让他到阳台上站一会儿,我会看见。”
两个人都没看见三楼书房露台上,有一星红色星火明灭,是安远成在那里抽烟。
安养真缓了缓心跳才进屋。这么晚,大家都睡了,只有一个佣人在等他。安养真把西服仍给她,吩咐给弄点什么甜汤喝喝。绕过玄关和屏风,进了客厅,意外地看到安远成坐在沙发上喝茶。
安养真心莫名突地一跳,刚才还放浪形骸的公子哥模样瞬间收敛:“爸爸这么晚还没睡?”
安远成“嗯”一声,估计是抽烟抽的,听得出烟嗓的哑。
安养真慢腾腾地解开领带,微笑温声:“是公司里有烦心事?”
“公司里有你在,我能有什么烦心的?”安远成一个劲地往盖碗里添茶叶,直到压得严严实实的,远超过了茶的适口度。
“别喝这么浓,对心脏不好。”安养真上前一步,但到底也没阻止。
“你知道问问的事了?”
“我……”
饶是安养真聪明绝顶,在这一瞬间,他也吃不准安远成指的究竟是哪一件。是心因性哑巴?还是跟任延的关系?他不敢贸然回答,因为任何一件,都会让安远成极其不悦,最关键的是,他们都没有做好面对安远成问责、干涉的完全准备。
他跟安远成就像是一场囚徒困境,因为不知道对方手里的底牌而不敢轻举妄动。但这是安养真单方面的“以为”,因为对于安远成来说,从看到任延跟他一起回家的那一秒,他就基本上是在玩明牌了。
安远成提起水壶,在盖碗里注入滚烫热水:“有时间劝劝问问,他这样,我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精神状态……安养真绞尽脑汁,推测这四个字是否是某种暗示。
“我晚上去学校接他,他精神很不好,很不稳定,请了一节课的假,回来就哭,把自己关房间里一晚上。”
安远成语气始终很淡,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安养真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眸底的晦沉甚至无法被灯光照穿。分明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乃至毛孔都如此无所遁形,但安养真愣是没看穿他的情绪。
“那……我去劝劝他?”安养真试探地问。
“你去吧。”安远成撇了下脸:“让他早点休息,想通了就把门打开。”
安养真求之不得,得了令,三两步跨上台阶,通道的感应灯一路亮起,尾随他站到了安问的房门前。
“问问?”他敲了敲门,叫了一声,继而拧了下门把手,果然无法拧开。
安问拍了一晚上的门,手掌都被拍肿了,人也坐在门边累得睡着。听到安养真的声音,眼神骤然被点亮,拼命而急促地回应着拍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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