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追人,她可牺牲大发了。
安问又转向任延和卓望道,眨眨眼:“你们呢?行么?”
任延问:“你睡哪儿?”
“我睡男生宿舍,我原来就睡那儿。”
似乎没有更好的安排。任延虽然不否认自己心怀鬼胎,但还不至于千方百计创造条件同床共枕,便点了点头,警告卓望道:“打呼揍你。”
卓望道又要炸毛起来,安问赶紧带卓尔婷去女生宿舍,卓尔婷抱着自己挂满毛绒玩具的双肩包跟在他身后,心里怦怦乱跳。
公立里都算末流的三中可没安问这么乖的少年,个个都拽五拽六跟个梗着脖子的王八一样,看了让人心烦,她自己纹身抽烟逃学,但看见乖的就走不动道儿。
但是这么乖,会不会不乐意早恋呢?卓尔婷未雨绸缪,十分忧愁。
出乎人意料的是,小公主房竟然不是粉粉的,而是暖融融的鹅黄色,和木门一样。一侧是贯通的大通铺,睡在身下的垫子倒是独立的,披着蓝色的小毯,被子整齐排放,另一侧则是书桌和衣柜。
卓尔婷倒没有什么大小姐的挑剔,她从小在东北和奶奶一起生活,并不算什么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冬天也陪奶奶一块儿掰玉米,冰天雪地里吃个冻梨也觉得好幸福。她把书包放到安问指给她的床上,见他要走,牵住他手:“问问哥哥。”
安问没和同龄女孩有这么亲密的身体接触,一时间有些尴尬,又不确定断然推开她会不会很伤人。卓尔婷身量娇小,背着手装可爱凑到安问眼前,“我来找你,你高不高兴啊?”
安问只能礼貌地点点头。
卓尔婷又把手心贴到安问胸口。安问整个人都僵住,如此转瞬即逝的两秒,他脚步后撤,卓尔婷亦嘻嘻笑着撤回手:“你心跳好慢哦,那为什么我心跳这么快?”
安问张口结舌,感谢自己幸好是个哑巴。正好传来许伯喊开晚饭的声音,他如蒙大赦,扭头就往屋外走。卓尔婷看穿他的紧张:“你同手同脚啦!”
安问被唬了一跳,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下意识地低头审视自己,卓尔婷在身后笑得发抽:“笨蛋,骗你的啦!”
任延从门外经过,一眼就知道卓尔婷又在尬撩,小女生的拙劣手法能骗到谁意乱情迷才怪了,偏偏安问步履匆匆不敢与他对视,一副确实被撩到了的样子。
任延警告性地瞥了眼卓尔婷,跟上安问的脚步。
餐厅是单独的一间大屋子,像食堂一样打饭分餐,小朋友们已经拿着自己的餐盘排起队了,护工和兰院长也吃同样的饭菜,唯独把四个高中生单独领到了屋外头的小木桌上。
花藤架下吊着钨丝灯,灯光橘黄,看着温馨而有田园气息。木桌上支了个罐装燃气灶,灶上的锅不知道煮着什么东西,好香,沸起的水将锅盖反复顶开。
“这是问问特别喜欢吃的无花果鸡,乡里乡下的没什么好吃的招待你们,不知道这个你们吃不吃的惯了。”兰奶奶热情地说,“明天呀,我让老许去镇上赶集,多买点好吃的回来,你们想吃什么就告诉问问。”
“给您添麻烦了。”任延客气而绅士地说,兰奶奶个子娇小,任延微躬着背垂眸,一种恰到好处的照顾。
“不麻烦。”奶奶拍拍她肩,小声对任延说:“你来,我替他高兴呢。”
任延一怔,不解深意,想问时,兰院长却微微笑着走远了。
鸡是走地鸡,在田里散养的,所以肉质鲜嫩又劲道,无花果也正是当季鲜甜的时候,从树上现摘,洗净了放清水里煮沸,煮出清香后,再把剁好的鸡块扔进去同煮,水开即食。
汤里不加调料,分明如同清汤寡水,但吃着却不乏味,另有一碟切得细细的青椒圈配生抽香油,用来蘸鸡肉吃。
三个人中午是随便打发的,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安问帮他们挨个盛汤,任延离他最近,所以是最后一个被照顾的,安问却又不干了,把汤勺递给他,让他自己动手。
卓尔婷和卓望道被一碗汤馋得失去理智,喝一口能说三声“妈呀太好喝了”,一时之间没顾上搭理这俩发小。
任延身躯高大,坐在小竹椅上,轻易便凑到了安问耳边:“就我区别对待啊?”
安问装听不懂,摇头晃脑,但唇角笑意出卖心情。
任延拿过他的碗,帮他盛了汤,慢条斯理:“没关系,我伺候你。”
四个高中生战斗力惊人,两只鸡丁点儿不剩,就连炖汤的无花果也被扫净。吃过饭,天彻底黑了下来,四野虫鸣匍匐在草深处。
卓望道吃最多,嚷嚷着要消食。安问陪他们散步,领着在村子四周晃悠。大路宽敞,小路纵横,阡陌连绵间,卓尔婷惊喜地说了声:“有萤火虫!”
照理来说,十月份萤火虫都该绝迹了,但这里倒还有十多只,蜉蝣般点着萤灯,上上下下轻盈地舞在夜空中。
卓望道妹控没救,见她喜欢,亲自跑去帮她抓。
任延懒得等他们两个,搭过安问肩膀的手微抬,将安问回过头去的脸轻轻转了回来:“别理他们。”
如此微小的动作间,安问嗅到他指尖的烟草味。
“你抽烟了?”
漆黑的夜里不好辨认手语,任延认真看着,读懂了,免得安问还要辛苦多问几句,便一五一十连带着前因后果都说清楚:“早上走的急,没买到票,所以是包了车过来的,车不好,坐得心烦,到匍甸时休息了会儿,看见卓尔婷抽,就顺便试了一口。”
总想着这样安问这样应该没什么好问的了,没想到安问却愣了一下,轻阖的眼睫盖住里面的星光:“你跟尔婷抽同一根烟?”
任延下意识地想否认,又及时收住口。“不高兴?”
只怪夜色太黑,让他看不清安问的神情。
任延不敢打草惊蛇,不敢再深一步问一问他,究竟是为了谁而不高兴。只轻描淡写地解释:“不是同一支。”
安问点点头,顾左右而言他:“为什么突然想起过来了?”
任延:“不是说了迷路了吗。”
“从宁市迷路到这儿?我想听认真的。”
“认真的……”任延收敛了笑意,偏过头去,望了望浓黑夜幕下,安问精致的侧脸剪影:“想见你。”
“早上起来就很想见你,写作业时也想,一道题解不出,就想来问你,十道题解不出,只好真的跑来见你。”任延漫不经心地说,带着些微的笑意。
“这么远……”
“不远。”任延笃定地说。
安问不再回。
四周都是农田,安静得让讲话像犯罪。
星光下,田埂间的路窄,两人并肩而行,手总碰到,如此碰了几次,任延勾住他的手尖:“我想牵你的手。”
安问瞪大眼睛,心里惊慌得像麻雀惊起,这怎么能是可以说出口的!
而且……他说完这句话后,分明就已经不问自取地牵住了他的手了。
安问挣了一下,没挣开,任延紧紧攥着他,当作不知道他在挣扎,不知道他在紧张。
不知道是谁的掌心潮得冒汗,被翻山越岭的海风一吹,变成一股难以排解的燥热。
安问被他牵着,心思都在两人手掌交扣的地方,一会儿想,任延的手好大,难怪可以单手抓起篮球,一会儿想,十七岁牵牵手不犯法吧,这条路这么窄,不牵着,兴许谁就要摔下去……想着想着,乱七八糟且心不在焉,冷不丁脚下一崴,差点摔进沟里。
任延手掌一紧,将安问用力拉住。又太过用力了,安问近乎是撞到了他怀里。
任延没有拉开距离,反而在漫长的读秒间,将两条胳膊渐渐缓缓地收紧,大手扣上安问的后脑。
他用力、坚定地抱住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的身体细密地发着抖,在任延怀里抖得厉害。
任延却只当什么不知道。
“是不是又换洗发水了?”他没头没尾地说。
想当然得不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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