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被仔细整理好的工具包被翻乱,安问终于找到了那两件小小的东西。刀是下午切水果的一柄匕首小刀,酒精灯则是用来煮咖啡的,任延先是在T恤上割开了个口子,顺着棉料纹理撕下布条,在伤口上游扎紧,继而将刀在酒精灯上灼烧消毒。刀尖扎进去前,他望了望安问。安问就跪在他身边,眼神一秒不敢挪开,呼吸又紧又轻,似乎怕把任延的命给吹散了。
任延声音很低地笑了一笑,对安问说:“过来一点。”
安问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还是听话地更凑近。下一秒,任延的脸贴上他的颈侧,深深嗅着他身体的气息,眼也不眨地将伤口十字形深深划开。
越野车的引擎声发动起来,车前灯照透了帐篷,将两人依偎成一体的剪影照得宛如贴在玻璃上的剪纸。
安问拎着蛇扶着任延上车时,学姐差点吓到一脚油门飞河里去。卓望道留下负责善后,越野车载着他们飞速驶往就近的医院。处理完一切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安问在走廊上接到了卓望道他们报平安的电话。这个片区的公立医院只是二甲水平,一条急救门诊的通道上灯光明亮,却人迹寥寥,花岗岩的地面看得人头晕,安问头重脚轻地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跑出去吐了起来。
回观察病房时,任延还未睡,安问刚洗过脸,凉水顺着他的下巴尖滴在任延的手背上。
“小望他们找人来接,现在已经到家了。”安问抹了把脸,汇报给任延:“你睡一会,我陪你。”
任延睁开眼,眉心因为身体上的难受而自然微蹙着,目光却好整以暇:“长大了?”
安问咬着唇和牙,眼泪啪嗒滴下,被任延一调侃,委屈、惊吓和后怕——这些复杂汹涌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他趴到任延宽大的掌心,闷声哭了起来。任延很想抱抱他,奈何另一手正打着点滴,便任由安问把眼泪糊满了他掌心。
第二天发起了烧,被医院安排的车辆转运到了任延家附近的私立医院。家长都不在,安问陪着他在医院躺了三天。晚上熄了灯后,安问问:“要是是一条剧毒剧毒的蛇怎么办?”
“那在车上,我就会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既然不是剧毒剧毒的蛇,就不着急问了。”
安问的心跳激烈起来,不知道什么问题是任延要在生死之际问他的。睁开眼时,发现任延果然在看他,就着那么淡的蓝色月光。
如此正大光明的注视被逮到,任延也不尴尬,勾了勾唇:“你对卓望道那么凶,我倒是很意外。”
“着急。”安问内心浸满歉意:“我道过歉了,他说没关系。”
“着急什么?怕我送命?”
安问轻轻地“呸呸呸”了三声,伸出手,这是从琚琴那儿学来的迷信。任延笑出声来:“你怕失去我?”
用词这样暧昧,换往常安问多半不上他的当,今夜却无比认真、坦诚地承认:“嗯,我怕失去你。”
“哪种算失去?丢了命算一种,还有别的吗?”任延漫不经心地问。
问得奇怪,把安问问住。“还有……”高中生迟疑踌躇,他不知道,只好转过脸,轻望进任延眼里:“你说。”
“还有结束一段关系,回不到从前,也没有以后。”
安问心口一松:“绝交吗?我们不会。”他很自信地说:“我们现在是过命的交情……虽然过的是你的命。”
任延又笑,下了床,挤到安问那张床上。病床那么狭窄,他的长手长脚理由充沛地锁住安问,因为发烧而高温的身体气息鲜明,隔着安问的T恤将热度传递入他的骨血。
“你干什么……”安问小小地挣扎,却并非不愿意:“叫我过去不就好了?医生说你最好少动。”
“我是发烧,又不是骨折。”任延的手横在他单薄的胸膛前:“我一直这样对你,你……有没有觉得不自在过?”
“哪样?”
任延收紧手臂,讲话的热气贴着安问的耳廓散开:“这样。”
“没有。”安问迟钝到天然。
“你听到我心跳了吗?”
“听到了。”
“很快。”任延近乎挑明。
“发烧加熬夜,不快才怪。”安问口吻笃定,像个经验老到的医生。
任延的呼吸一滞,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干脆吻住他亲死他算了的念头。
“别人一直开我们的玩笑,你也不介意?会影响你交女朋友。”也许是走投无路了,任延忽然开始走绿茶路线。
安问睁大眼,疑惑了片刻,接着便非常聪明地领会了他的潜台词:“我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是不是影响到你交女朋友了?”
任延:“……”
他此时此刻终于确定,他的青梅竹马,确实是个纯天然的单细胞。
“我不交女朋友。”他轻描淡写地说:“谈恋爱很麻烦,你不觉得吗?”
安问可没经验,“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比起女朋友,我更喜欢跟你相处。”
如果是玩狼人杀,任延差不多属于是狼人悍跳了。但是他眼前的平民还是睁着懵懂天真到让人想犯罪的双眼,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他——安问不假思索地说:“我也是。”
第119章 番外一 if线/6
安问从不躲任延。
他会毫不避嫌地跟他吃同一块蛋糕喝同一瓶水分同一碗拉面, 但在卓望道让他摸一摸任延腹肌时,他的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不摸?真不摸啊?”卓望道再三确认:“我去, 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不把握。”
任延一把拍开他的手:“神经。”
卓望道被拍了一下,手背挺疼的,嘶了一声,不管不顾地说:“我不管,你打疼我了, 我再摸摸。”
任延:“……”
温泉酒店以独栋别墅的方式分布得鳞次栉比, 温泉水在砌着湛蓝色马赛克瓷砖的泳池内蜿蜒流过,每一户顾客都可独享一段。虽然是暑假,但对于这样纬度内的深山来说, 已经有了凉意, 傍晚泡在水里正是舒适。两侧别墅内的客人估计是出去用餐了,高纬度独有的高远天际下,只有河流般温暖的水在发出柔荡的声响。
安问坐在岸沿,小腿没进水里,闻言嗤笑了一声:“你同性恋啊, 这么喜欢摸他。”
卓望道还真花了三秒重新认识了下自我:“不是啊,延延的腹肌, 在我眼里就跟数学公式一样,充满着力量、秩序、与简洁。实不相瞒,以我多年阅片经验——”
任延听不下去, 安问也听不下去了:“变态。”
卓望道泡回水里,咕噜咕噜冒着水泡儿, 飞速说完后半句:“这种腰的一般那方面都很顶。”
话题一下子直奔着十八禁去了。安问看向任延, 似笑非笑:“真的吗?”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挑衅又撩拨, 充满了无尽暧昧的潜台词。任延被他看得恼火,喉头一阵滚动,他欲盖弥彰地凶:“我他妈又没试过。”
“不用试,又不是没看过你们队的体能训练,这腰力一般人也扛不住。”卓望道从水里冒头,说了句少儿不宜的话后,怕任延揍他,便很快地又钻了回去。
话语的内容总会不自觉牵引着听众的视线,安问下意识地便将眼神放回任延的腰间。太阳晒了许多时,他一时觉得渴了,很轻微地舔了下唇沿,动作分毫不差地落进任延眼底。
任延贴心地把一旁的纯净水递给他,安问接过,怔怔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渴——”
没声儿了,他窘得满脸通红,像被太阳晒伤。
卓望道莫名很操心任延的两性情感:“张伊橙不是一直在追你吗,你怎么不同意啊。”
张伊橙是省实的校花之一,仙气飘飘的那种清纯漂亮,是娱乐圈出道预备役。这么优秀的姑娘,偏偏暗恋任延暗恋到了全校皆知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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