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川递交辞职申请,上头很不理解,是不想放跑这样的人才,但考虑到宋西川辞职的理由,决定尊重他的想法。
于是何知度过了几个月来住院时光中,堪称最愉快的二十几天。
宋西川陪他的时间更多,还像被打进了浪漫细胞一般天天给他送花,要不是场景过于单调,何知都要以为宋西川日日夜夜都在向自己表白了。
*
出院那天,宋西川提前帮何知在医院的行李收拾好了,临走前想起之前窗边被砍断的树枝,他探头望去,发现它好像又长长了一点。
何知乐呵呵地与同房新来的病友告别,迈出病房时步子别样轻快,把拖着行李箱的宋西川远远落在后面。
宋西川让他走慢点,叫了两声何知才肯回头看他,并且停下来等他。
“走那么快做什么?”宋西川没好气道。
何知笑得狡诈,“有什么区别?反正最后在电梯口都会等你。”
一分钟过后,两人果真在电梯前停下,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变大变小。
“这次回去,”宋西川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想做什么?”
“吃饭,睡觉,”何知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再看点书?”
“我的书房确实有很多书,”宋西川唇角染上一丝笑意,“但是你可能都看不懂。”
这是在鄙视他吗?
趁电梯门刚刚开启,何知掐了把宋西川的胳膊,“瞧不起我?”
有点疼,像被小狗轻轻咬了一口。宋西川没呲牙咧嘴夸张地叫,反手揉了揉何知的脖颈。小狗的耳朵一红,马上就不吱声了。
第66章 贪心的妄念
【梦里的合照没掉了。
宋西川还是希望能有一张属于他们的、现在的、正式的合照。于是邀请何知一起。
何知欣然答应。
并且要求宋西川一定要笑一笑。】
宋西川靠在一旁,垂眸看何知埋头签写出院手续。
所有的场面都与梦中是如此相似,那天也是大厅人来人往,有人走进阳光中,有人走入阴影处。而何知的侧脸依然被光线勾勒得完美,细密的睫毛微垂,眼珠明亮,嘴角翘起,宋西川好似又看到那个高中时在题海中游刃有余的何知。
但他的头发比过去更长,脸也消瘦,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有握笔,写字也生涩得很,一笔一划,速度很慢。
宋西川只要再凑近一点,就能看清何知写的字。
何知,男,27岁,汉族,出生年月,联系电话1376483......
“何知,”宋西川突然问,“你之前,是为什么要换手机号码?”
“坏了啊,”何知毫不在意地应道,“原先不是跟你说过了。”
“你没仔细说。”
“噢——这个说来惭愧,”何知停下笔,笑得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在跨江大桥上吹风,靠在那边看手机呢,然后这风呼啦一下刮过来,我有点没站稳,手一抖,手机就掉下去了。”
何知越说越夸张:“当时下面那叫是惊涛骇浪,滚滚而来,掉下去就瞧不见踪影了,一个手机而已,没必要去捞啊捡啊的,隔天我就换了个新的,卡也一起换了。”
“什么时候?”宋西川又问。
何知想了想,说:“十一月多吧。”
“好端端的,是去吹什么风。”
不怪宋西川会发出这样的疑问,何知的习惯他可是太知道了。何知要是心情不好,就总喜欢找视野能看得宽阔的地方待,像天桥或是跨江大桥,绝对是他最经常的去处。
不论是看车看水,入目的是白天亦或是黑夜,平阔的景和徐徐的风,都能给他带来舒缓和慰籍。
当时在梦里,何知一言不合要跳天桥的样子着实是把宋西川吓了一跳。但也正因为那是梦境,也许何知才会放任自己做出那样的行为。
“就是随便逛逛,走到那儿了,就看一会儿风景。”何知扯了扯嘴角,如此回答。
宋西川那双眼似乎总能侦破一切,他就这样默默盯着何知,何知很快便垂下眼,弃甲投戈。
“我那时候是从医院里出来的,”何知吸了吸鼻子,拿起笔继续往下写,“我知道了检查结果,我不开心。也确实只是想吹吹风。”
宋西川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却也不觉得有何种自己掌握了对方的感觉,反而是自添自堵,不太舒畅。
进而又慢慢想到,当时的何知又会在想什么,会想见到自己的亲人吗,还是会想见到朋友;会想听到他人三言两语的安慰,还是觉得该由自己扛。
不论他想到什么,总归都不会有宋西川三个字。
“居住地址......写哪儿啊,写你的算了,西川,”何知叫了他一声,没应,就抬眼用胳膊肘戳他一下,“宋西川,你现在住在哪儿?”
宋西川回过神,“东庄路99号2幢。”
“哇哈,有点距离嘛。”何知笑了笑,很快填上这个地址。
所有手续办理完毕,款项也一一结清,宋西川陪何知去他后来的租房收拾东西。
这次搬迁的物品要比上次更少,宋西川进门后才发现,这简直是个再小不过的租房了,满足了日常生活所需,对提高生活质量却没多大帮助。
包括以前的沙发、置物架等,应该是被何知留在原来的住处,它们现在或许都成了杨兆文租房家具中的一员。
而何知根本没有带走什么。
搬起来很容易。宋西川知道为什么当时何知会这样对自己说了,因为确实很容易,除了衣物和大大小小的零散物品,说何知是来这个地方旅游的也不为过。
帮助何知收拾物品的过程中,宋西川看到了客厅桌上摆放的剪刀、塑封纸、牛皮纸颜色的麻线,很难不联想到何知曾经用它们做了什么手工艺品。
宋西川一言不发地将这些东西整理好,直到何知路过他身前,他才开口问:“何知,你在住院期间有做过书签么?”
何知正抱着一个大纸箱,闻言奇怪地扭过头,露出半张脸回答他:“没有啊,我哪有闲工夫做那些玩意儿。”
天天要死不活、萎靡不振,要还有那心思做手工艺品,那他何知可真是牛逼上天了,自己都要夸奖自己一番。
何知说完话,便继续手里头的活,将纸箱搬到阳台,又突然折返,“不过之前有做一些,都是用花瓣做的,你想看?”
宋西川点头,何知便噔噔噔跑进来,坐在地上将电视机下的抽屉拉开,翻找一顿,拉出了一大袋子,放到宋西川眼前。
何知亮着眼问他:“你怎么突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想知道你平时都在做什么。”宋西川随口答。
“我很无聊的,”何知笑了笑,却像展示宝贝似的,将那些塑封起来的书签一股脑倒在桌上,一个个给宋西川介绍起来,“这是揪了一小点满天星做的,这个做得一般,像这种组合体形式的,看起来层次比较丰富,哦,我做玫瑰花会多一些,还有一些银杏叶......”
何知讲得那是一个眉飞色舞、兴致勃勃,也不在意从先前就一直紧抿着唇的宋西川究竟听进去多少,直到他准备把这些书签重新收起来时,宋西川突然张口问他。
“送给我,可以吗?”
“什么?”何知一愣,手上的动作也随之而停,“全部?”
其实并不是。
宋西川想,他也许只想要玫瑰花,就像他在梦中为病床上的何知带去的那样,那样的红玫瑰。
可当何知这么一问,他突然就变得贪心,这些书签陪伴何知走过许多空闲的岁月,那些都是他不在何知身边的岁月,如果能拥有这些——
如果能拥有这些,又何尝不算拥有了可以用来回忆的媒介。
就不用在六年里日夜守着逐渐忘却的记忆,不用对着空荡的房间想什么时候能和何知重归于好,也不用到处去打听何知的消息,而自困于囚笼又不敢迈出一步。
“对,”宋西川说,“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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