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筠最近会定期去医院复查开药,以推迟发/情/期的到来。以往在夜晚路过时,连其他车的车影都不一定能见得到。
但此时此刻,在漆黑如浓墨般的夜色下,被几盏黯淡灯光点亮的道路两旁,却是被几辆车严丝合缝地挤满了。
这几辆没有车牌,有款型老旧的面包车,还有干净崭新的路虎。和着夜色不断逼近,将郁筠和宋呈越的车牢牢地控制在中央。
有两辆车正位于车前,挡住他们加速的去路。远远望去,能看到前方的岔路口。
一条通向灯火通明的商业区,一条通向一片昏暗的郊区。
郁筠侧头看向宋呈越,只见他的侧脸绷得死紧,眉宇阴沉。
“扶稳。”他说。
郁筠并未没眼色地问宋呈越怎么回事,只紧紧地攥着安全带和车内的把手。
几乎是话音刚落时,宋呈越猛打方向盘,整辆车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擦着前方两车的缝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竟是把他们超了过去。
回头肯定要送去4s店了。
郁筠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岔路口。
他悄悄地按下了手表上的紧急报警按钮,代表接通的白灯在表面上一闪而逝。
宋呈越用力地抿着唇,他的手臂上青筋因为用力而鼓起,握着方向盘的掌心泛白。
那几辆车的围追堵截并未停止,郁筠的车就是一辆普通的商务车,他并没有什么改装的爱好,车性能也不那么优秀。
于是,郁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路虎飞速靠近,在商业区的岔路口上骤然刹停,牢牢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宋呈越猛打方向盘,轮胎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郁筠勉力抓着把手,看着宋呈越从大路上拐进了路旁杂草丛生的小路之中。
石块让车身不断颠簸。车压断半人高的杂草,试图绕过拦在中间的路虎,往商业区开去。
宋呈越绕得不远,只一会,前轮便又回到了大路上。郁筠神经紧绷,刚松了口气,车身后部便猛地传来了一阵冲击力——
哐!
郁筠一阵眩晕,在惯性的作用下向侧方摔去。
在脑袋即将撞上变速杆时,宋呈越一把扶住了他。
宋呈越握着他的肩膀,语气沉凝地说:
“他们包围过来了。”
郁筠用力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眼看着昏黑的杂草地中,几个违和的轮廓缓缓靠近。
刺目的车灯,映亮了宋二伯阴翳的轮廓。
第95章 疼痛(倒数第二章)
郁筠揉着眉心。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表上的定位器抠了下来,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宋呈越按住了手。
这人的手心还带着些汗意,烫得郁筠下意识地想回缩。
“我来。”宋呈越低声说。
郁筠无声地与宋呈越对视,夜色下,宋呈越桃花眼里掠过点严肃的光。
“我自己来。”
郁筠一字一顿地说。
他一把抽开手。已经有人从那边的车上走了下来,郁筠便假装害怕似的靠在宋呈越的肩上,只露出一双眼,警惕地看着前方。
但在外面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悄悄地将那枚不大的定位器塞进了嘴里。
郁筠吃过不少胶囊类药物,但平日里都是和着水咽的。此刻情况紧急,他只能强行控制着自己,用喉咙处的肌肉,将那枚定位器吞了下去。
定位器的形状并不像胶囊那般柔软,略有尖锐的四角滑过喉咙,带来火辣辣的痛感。
郁筠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他脸色难看地攥紧宋呈越的肩膀,目光死死地盯着缓步走向车前的、熟悉的身影。
是宋二伯。
郁筠已许久未见过此人。近些年来,他似乎的确到了力不从心的年纪,试图将公司的事务逐步移交给宋惠辰。只有宋惠辰把握不住的时候,他才会偶尔出山,帮忙坐镇。
不过,即使是他的出现,也无法解决宋家所遇到的麻烦。
宋二伯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板正的领口上是他皱皱巴巴的、橘子皮一样的脸。松弛的眼睑耷拉着,从其下闪着点疲惫却难掩犀利的冷光。
“小越啊。”
他的声音传来,通过一层玻璃,显得闷闷的。
“这么多年来,二伯也没有亏待过你。”他的眼珠子向下微偏,“我本以为——你把我当成了你的‘父亲’。”
“但没想到啊,小越,你竟然恩将仇报。”他拉长语调,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定在宋呈越的身上。
“你想让宋家毁在你的手里,对吗?”宋二伯的唇角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夜幕下他的表情模糊,在身后刺目的车灯笼罩下,像是要被卷入地狱一样。
“该说不说的,你还真是像我。”他说,“用这样的方式来毁掉宋家,的确挺有趣的。”
“——但可惜,你失算了。”
郁筠的喉咙仍旧火辣辣地疼。
他偏头看了眼宋呈越,看到他显得有些锋锐的下颌线。
报警器已经按了,警察很快就到。他们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其余几辆车的门先后打开,有人从里面翻了下来。郁筠在刺眼的灯光下,看到了某些铮亮反光的东西。
于是,他悄悄地掐了下宋呈越的手臂。
宋呈越没有回头,但他虚虚眯起眼,忽然一下子笑了起来。
“是啊。”他缓缓地说,“但对于这件事情,我倒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宋二伯的神情似乎变得锐利了几分。
“哦?什么看法?”
“当然是觉得恶心了。”宋呈越笑容坦然,“您不觉得,和您相似,真的是一件很令人恶心的事情吗?”
话音刚落,车内车外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恶心?”
过了好一会,宋二伯阴冷的声音才传来:“你觉得,恶心?”
“当然。”宋呈越打断了他的话,自嘲似的耸肩道,“二伯,您难道不同意吗?”
“您让我和我的父母,也是您的亲哥哥嫂子天人永隔;发行个抑制剂,还背上一桩又一桩人命,难道您不觉得这样很恶心么?”
他的目光锁定在宋二伯的身上,像是在质问。
郁筠听着,却觉得有些浮夸。
他对宋呈越忽悠人时的肢体语言已然分外熟悉,看着这家伙的模样,他瞬间明白,宋呈越知道自己的意思。
宋二伯听到这样质疑,顿时哑然失笑:“宋呈越,二伯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光明磊落,这么正义?”
宋呈越重重地嗤了一声。
“对的就是对的,不对的就是不对的。”他说,“我以此为耻,二伯,难道您以此为荣吗?”
“小越啊,”宋二伯抱起双臂,漆黑苍老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不屑,“二伯还以为你明白,这个世界压根不是非黑即白的。”
“谁的手段强,谁就是胜利者。你不也是这么做的吗?”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宋呈越,“你在国外耍手段欺瞒于我,回国后又是伪造遗产,又是表演出被小辰小宁欺负的模样,不就是想用这同样的手段,来获得你想要的结果?”
“本来二伯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但没想到,你比你旁边那位自恃正义的人更加愚蠢——”
“一边用着见不得光的手段,一边又觉得它们都是错的。你说,这不是蠢,还是什么?”
突然被提到,郁筠眼睫微动,眸子里配合地划过点冷光。
他瞥了宋呈越一眼,又意味不明地收回眼神。
宋二伯似乎是感受到两人之间暗流汹涌的状态,脸上那点嘲笑显得更加真实。
但他并不像覃微微和程玉阳那么好骗,伸手勾了勾,站在不远处的下属们逐渐围拢上来。
“omega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宋二伯居高临下地看着郁筠,像打量一个货物一样,从头扫视到尾。
“就算嘴里叫嚣着想要人生的自主权,但最后还不是被睡了就死心塌地地,跟随了一个——‘高尚’人格看不上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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