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犯不着为了别人也许是无意的冒犯而耿耿于怀,这样迟早会把自己气出毛病。
前二十几年来他都是如此,恰当地表现出自己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于是明面上,这样的声音也就小了很多。
至于私底下,他就管不着了。
郁筠呼了口气。
他明显地感觉到周身的温度在降低。
不只是因为空调,而是另一种无色无味的、奇特的东西。
是郁筠的信息素。
他似乎有点控制不住它了。
这是一个目前尚未得出解决方法的棘手问题——
他的抑制剂,快要失效了。
原本摆在他面前的路有两条。
要么去omega协会用低廉的价格购买alpha标记针,要么就找一个合适的alpha,和他达成长期标记的关系。
先前周家如此有恃无恐,很难说不是考虑到了这个情况的存在。
原本郁筠和周靖言订婚,那自然而然地,郁筠就可以让周靖言来给自己临时标记,平稳地度过此后的发.情.期。
可周靖言刚刚反水,一口一个‘追求真爱’,标记这种事,当然免谈,不可能再有后文。
怎么办?
郁筠并不喜欢alpha标记针的味道,很难闻,也会让人很不舒服。
且在发.情.期那段时间,标记针会让他失去两三天的工作能力。
他不可能每个月付出这么一段固定的时间,来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并且,由于某些特殊原因,他的腺体不宜和多种混杂的alpha信息素接触。标记针不可能固定供体来源,而临时标记伙伴又的确无法保证能长期维持关系。
现在离预测的、他的第一次无法通过抑制剂控制的发情期只有1个半月左右。
难道他真的要在这么仓促的时间里,找一个新的、长期的、最好是永久的标记对象?
扯淡吧!
郁筠顿觉荒谬似的地闭了闭眼。
酒劲有些上来了。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波动变大的情绪,于是轻轻呼了口气,闭上眼睛,试图放空自己。
车子的隔音做得很好,只有一丝丝遥远的声音泄露了进来。不一会,郁筠就有些困了。
迷迷糊糊间,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郁筠微微一激灵,条件反射地反手接了起来——
是陈书烨的电话。
“郁总。”陈书烨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您要的资料我已经找到了。传到了您的平板里,您可以看一看。”
哦,是这件事啊。
“好的,早点下班吧。”郁筠应了声,便挂断了电话。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倦意。
工作平板一直都放在车里,郁筠一开机,就看到了陈书烨传过来的文件。
点开后,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那是张证件照,照片里的人带着扑面而来的干净柔软气息,正望着镜头微笑。
他的发丝软软的,嘴唇微微上扬,看起来安静又认真。一双杏眼明亮,像星星,仿佛含着无法被磨灭的积极和希望。
【覃微微,男omega,信息素B-,茉莉花】
【目前在J大生命科学与技术学院药理学专业就读,大三,对外一直以beta身份生活。】
郁筠简单地翻了下覃微微的经历。
他早就看过这些信息。这位叫做覃微微的omega,履历在HR看来应当算是不错的那一类。
不过,他关注的并不是这些。
生科院的学生?
他记得周靖言3月似乎去J大的生命科学技术学院参观过。
陈书烨将覃微微和周靖言的关系细细地标注了出来。
【3月2日:覃微微作为考察团志愿者,周靖言作为考察团成员。二人在考察期间没有任何交流。
3月3日:有人疑似目击周靖言和覃微微一同从‘深色’酒吧中离开。双方在周靖言的车前分别。
3月4日:覃微微出现在周靖言公司楼下,并未见到周靖言。
……
3月8日:覃微微出现在周靖言公司楼下,和前来上班的周靖言正好碰上。双方有过短暂交流。
3月10日:有人见到周靖言和覃微微在某家餐厅共进晚餐。
……
3月22日:周靖言和覃微微在宿舍楼下对话。
……】
后面的郁筠就懒得看下去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4月1日:覃微微疑似回答了某乎下的回答‘愚人节被人表白了怎么办?’】
啧。
郁筠冷笑一声,而后关掉了平板。
原来是因为看清楚自己的心思,表白了才来退婚的啊。
第4章 想得美
大致了解清楚情况后,郁筠便靠在真皮座椅上假寐。
他差点在车上睡着。半梦半醒之间,脑海里掠过些许以前的事情。
周靖言也是他的高中校友。
高中的时候,周靖言和现在也没什么两样。长得帅,性格冷,也算是那时不少人的暗恋对象。只不过他脾气不算好,一直以来都‘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因此追求者众多,表白者甚少。
但那时候,周靖言为人倒也十分正派。
他对所有的追求者都不假辞色,也从不做玩弄别人感情,或者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事情。谨守底线,从不越雷池一步。
而郁筠本人的情况似乎要复杂得多。他没有周靖言那么不好接近,也没有宋呈越那么好说话。只在自己独立的朋友圈里,不咸不淡地和周围人保持着微妙的关系。
他和周靖言不熟,点头之交,甚至还不在同一个班。
只是隐隐地听别人说过,周靖言对他常年占据年纪第一的头衔颇有微词,始终想要超过他。
但最后都没有成功罢了。
回忆久远,和今夕对比起来,让郁筠有了点说不出的感觉。
看来还是不够了解啊。
郁筠迷迷糊糊地想。
不然,一个他原本以为会有契约精神的人,怎么会干出这样不妥当又糟心的事情呢?
一个半月,他上哪物色一个条件合适的alpha去!
因为堵车,半小时后郁筠才被江扬叫醒。
他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而他刚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挂在玄关旁的衣架上,就接到了周靖言母郑蕙妍的电话。
实际上他下午的时候,出于礼貌曾给周靖言的母亲打过电话。但那位女士并没有接,只是回了条十分客套的消息:
【小筠啊,阿姨也是才知道这件事。阿姨马上回去和你叔叔好好说一说,等靖言回来了,我们肯定得问个清楚!】
客套但程式化,郁筠听着就觉得牙酸。
当时他只回复了一句:【抱歉阿姨,周靖言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我想我们需要谈谈解除婚约的后续问题。】
郁筠自认为回复得得体清晰,也给足了他们商议的时间。
但几个小时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
好像周靖言只是讲了个并不搞笑的地狱笑话,除了郁筠本人以外,并没有人当真。
郁筠本以为,今天一整个晚上,自己都不会收到来自周家那边的任何一条信息。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这个时间点,他准备换家居服洗澡休息时,郑蕙妍的电话却是直接不管不顾地打了过来。
郑蕙妍一向如此。因为性格太不合适,郁筠和她一直都算不上熟悉。
她不太喜欢郁筠。她的最优儿媳选项,一直都是那种娇柔的、听话的、顾家的omega。
如果不是周靖言的父亲拍板,郁筠想,她大概绝不会同意这场婚约。
但尽管她做出了妥协,见面时她也常向郁筠提起,结婚后好好待在周家,把公司交给周靖言打理的话题。
郁筠权当耳旁风。反正他和周靖言当初早就说好了各取所需,现在自然也不可能因为几句话而改变自己的做法。
但基本的礼貌还是要给的。
郁筠接通电话,按了免提,搁在了玄关上。
“郑阿姨。”他礼貌地打招呼。
“小筠啊。”周母郑蕙妍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她的语气有些郁筠平时不怎么能听到的热络,“靖言刚刚回来了。我问了问他,这事吧,可能有点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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