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昼气道:“我没这么脆。”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姜蓝哈哈地笑, 转头又对上文怀君平淡的眼神, 后颈一凉,夹着尾巴逃了。
完了大半圈,有意思的项目几乎都尝试了一遍,太阳也缓缓落山, 给游乐设施镀上一层金光。
游人们也都慢下脚步,开始享受夕阳。
“诶, 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活动。”颜羽庭指着不远处的一团人群。
众人走近, 看到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脸上贴着彩虹纹章, 背后是一块彩虹色的小板子,面前琳琅满目地摆着一些小零食,冰柜里有雪糕。
凡事路过的人,他们都会笑着发给他们一面小旗子,或者送一根彩色的冰淇凌。
看到颜羽庭和宋楚牵着手走过来,一个女生立刻和他们打招呼,问他们:“你们想要一个徽章,或者彩虹棉花糖吗?都是免费的。”
许昼也很有兴趣,问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女生指了指身后的牌子:“我们是附近大学的LGBT社团,用分享零食和礼物的方式向大家宣传性少数群体的平等权利。”
“我们这群人简直完美符合。”姜蓝幽幽地环顾了一圈。“现在我们有六个人,但还是只有半个我喜欢异性。”
周术语笑倒:“浓度太高。”
“其实我也参加过斯城理工的活动,是在骄傲月的时候给路人免费拥抱。”姜蓝说,“你们居然办到游乐园里了。”
女生笑笑:“因为这里人多,而且有很多带小孩来玩的家庭,告诉孩子要正确对待性少数也是很重要的。”
许昼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她:“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犯…你喜欢女生是吗?”
“并不是。”女生笑着摇头,“我笔直笔直,但我也很支持性少数的活动。”
许昼又看向其他停在这里的游客,有同性情侣,有一大帮子中学生,也有带孩子的中年夫妇。他们都欢笑着接下学生们送的彩虹周边,会和他们说“加油”和“支持”。
这是许昼在十几年前无法想象的场景,喜欢同性好像不再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虽然固有的思维仍然难以改变,权益与法律仍然需要完善,但有人愿意勇敢地站出来,告诉所有人,异性恋不是唯一的标准答案。
女生见颜羽庭和宋楚一直牵着手,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对彩虹色的手环,设计有细微的不同,一个上面有只毛绒小兔,另一个上面有只毛绒猫咪。
“这是我们为情侣们准备的小礼物,你们如果不介意,可以戴上。”
“好可爱噢。”颜羽庭惊喜地接过,立刻把手环戴在了自己和宋楚腕子上。
一直默不作声的文怀君上前半步,扣住了许昼的手腕。
“怎么了?”许昼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
文怀君没说话,看了一眼许昼,又看了一眼颜羽庭和宋楚,最后看向那个女生。
女生茫然地眨眨眼。
见她没理解,文怀君把口罩从一边耳朵上取下,俯身在许昼颊边亲了一口,又站起来把口罩带回去。
文怀君指指颜羽庭手上的手环:“我们也可以拿一对吗。”
女生愣了会儿,笑着说:“可以呀,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要?”
许昼看着文怀君平淡的侧脸,从中看出了点罕见的不好意思。
“但是只剩兔子和小猫的了。”女生拿出来一对,“本来有狮子和大象的,但上午发完了。你们介意吗。”
文教授手上戴毛绒小兔,这场景光是想想就让姜蓝想笑。
她本来以为文怀君肯定会拒绝,结果他点了点头,然后要许昼先挑一个。
许昼毫不客气地把猫咪的那只拿走了,文怀君便淡定地把小兔子戴到了自己手上。
天生肃然的威压,配上毛茸茸的饰品,有种诡异的冲击力。
姜蓝憋笑憋得很辛苦,拼命忍下了拍照然后发上论坛的冲动,她暂时还不想死。
颜羽庭玩味挑眉,看着自己手上的手环,评价道:“文教授好胜心太强了吧。”
周术语撇撇嘴:“别的小情侣有的东西,他们也一定要有。”
众人快离开的时候,女生最后给他们递了一份宣传册。
“这是我们社团和心理咨询师的合作项目,可以帮助大家解决自我认知阶段的一些问题。”女生又笑着补充道,“但我感觉你们应该是不用了!所以如果你们的朋友需要这方面的帮助,可以联系我们。”
“啊好的,谢谢。”姜蓝说着,看见身边伸过去一只手,是文怀君接过了这份宣传册。
文怀君仔细读着,其他人也没在意,和女生告别后就咋咋唬唬地吵着要吃饭。
只有许昼敏锐地发现文怀君有些过于沉默,于是拉了一下他的袖口。
“给我看看。”许昼从文怀君手里拿过那份宣传册,看到上面写着一些统计数据,类似于同性恋仍有有较大自杀倾向,同性恋患抑郁症的概率更高,如果您陷入心理困境,可以及时拨打热线,预约心理咨询。
“怎么了?”许昼问。
文怀君移开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晚上看完烟花,他们住在主题公园里,房间如童话般可爱。
进房间之前,姜蓝偷摸地拉着许昼到一边,跟他说:“如果你晚上需要逃命,给我们打电话。”
许昼面上薄红,怒嗔:“去你的,今晚不会了。”
姜蓝露出一脸“哦,你们最好是”的表情。
昨晚放肆了整夜,今晚确实不会了。
谈何需要逃命,文怀君简直规矩得不行,把度假屋弄得像工作室。
两人照例各自处理了一会儿事务,洗了澡,和衣躺上床,只是安静地靠着,就已经非常舒服。
“你今天下午想说什么吧,想和我说说吗?”许昼问,又补充道:“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看你后来情绪都不高。”
“我……”文怀君说得有些艰难,眼底泛起淡淡的青色。
“那别想了。”许昼抬手把灯关了,轻道:“睡吧。”
过了一会儿,文怀君的声音从被窝里闷闷地传出来:“你说,我们那时候,怎么没有这种心理咨询呢?”
许昼默然半晌,说了一句很苍白的话:“时代是慢慢进步的…”
“我懂,但是。”
黑暗中,许昼捕捉到文怀君声线中不明显的断裂,宛如哽咽,令他心头猝然一惊。
又隔了一会儿,文怀君的声音响起来:“陈静淑大概是喜欢女生的。”
这话说得有点突然,许昼慢慢睁大眼,张了张嘴,但发不出声音。
文怀君继续说:“她来找过我一次,问我和你是怎么发现自己的性取向的,又是怎么接受的,她觉得很苦恼,因为她以前没谈过恋爱,最近才发现自己对男人好像没兴趣。”
“她什么时候去找你的…”许昼听到自己干裂的声音,接着苦笑了一下:“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是想跟你说的。”文怀君静默了很长时间才再次开口,每个字都说的很艰难:“但那时候我们在冷战,我爸要我结婚的第二天,陈静淑来找的我,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所以我也没找到机会和你讲。”
许昼觉得自己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心底记起些东西,干涩地问:“她去哪里找的你?”
文怀君没懂许昼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缓缓回答道:“咖啡馆。我还记得我给她点了卡布奇诺,她一口没喝…因为哭的眼泪全掉进去了。”
像被一刀砍断了血管,许昼喘不过气来,他终于弄清一切。
先是文怀君拿着三张自己的暴力史去家里找他,正好碰上许昼摔盘子砸碗地和许承栋吵架,两人不欢而散。
那天,他把自己最烂的一面都让文怀君看到了,脾气暴躁,下手狠毒,连父亲都敢伤,像个没有感情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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