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宁愣愣的躺在床上,又问:“那我那天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一直不接?”
祁方焱说:“在车队修车,太吵了,没听见。”
宋斯宁手上勾线头的动作停了下来,心中如释重负。
原来是这样啊......
是他自己杞人忧天了。
如果祁方焱真的看过那个画本,一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对他。
他到底在多想些什么啊........
胸口的那根刺拔出了,这么多日来因为这件事情耗过的神加倍的找了上来,宋斯宁忽然感觉累极了,垂在床边的手指缓缓松开,他点了点头说:“好。”没多久又闭上了眼睛陷入昏睡。
窗外的雨声渐弱,祁方焱坐在凳子上,眉头微蹙,一动不动的看着宋斯宁。
过了一会,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抓起床头柜上的烟盒,走出了病房。
楼梯间里没有开灯,窗户打开了,有些飘雨,地上湿漉漉的一大片水渍,祁方焱觉得风吹得舒服,没有将窗户合上,而是避开了地上有水的地方,靠着楼梯扶手点了一支烟。
一支烟吸了一半的时候,走廊间忽然传来了人声。
胡姨低声问医生:“闵医生,真的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概率吗?”
祁方焱吸烟的手缓缓停住,侧过头看是胡姨和一个医生走过来,两个人一路走一路交谈。
闵医生说:“是的,我们已经给宋少爷做了全面的检查,确实是百分之三十成功概率。”
胡姨想了想又试探着问:“如果再推迟一段时间呢?让他再恢复一下,这个概率会不会变的更高?”
闵医生摇了摇头:“那场车祸对宋少爷造成的影响很大,加上宋少爷身体情况不稳定,百分之三十的概率已经是他恢复到了最佳状态的结果,如果再拖下去,不一定还能达到这个概率。”
胡姨沉默着没有说话。
最后两个人停在了宋斯宁的病房门外,闵医生说:“您这边和宋少爷的父母沟通一下吧,如果确定了手术,最好是在这周。”
闵医生走了之后,胡姨一个人站在走廊上,搓着手来回的踱步了两圈,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用了些时间,胡姨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夫人。”
然后她对着电话将宋斯宁身体的情况汇报了一遍,最后道:“闵医生说少爷需要尽快做眼睛手术,最好是在这一周,成功的概率为........百分之三十。”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胡姨点了点头说:“是,夫人。”
而后胡姨像是犹豫了一下,她站在窗边,手紧握着窗沿,小心翼翼的问:“夫人.......少爷马上要做手术了,您和先生能不能回来,陪陪少爷.......”
这一次电话那边的说话时间更久了,胡姨听着听着就垂下了头,最后她轻叹了一口气说:“好.......我回去告诉少爷........”
电话还没有挂,辛梦兰应该是又嘱咐了两句,胡姨艰难的笑了笑,说:“少爷善解人意,会理解先生和夫人,先生和夫人安心在那边忙,少爷有什么事情我会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
挂了电话,胡姨将手机握在手中,望着窗外站了一会,没多久她沉沉的叹了口气朝宋斯宁的病房里走,却在转过身时忽然看见了站在阴影里的祁方焱,吓了一跳。
楼梯间里飘着氤氲的烟雾里,祁方焱穿着一身黑色的夹克,掩在黑暗中,正面无表情的望着胡姨。
“祁少爷,你怎么在这里?”胡姨问。
祁方焱垂下眼,将手中早已经烧干的烟头按在了一旁垃圾桶的烟灰缸里,声音低沉的开口问:“眼睛手术只有百分之三十成功概率?”
胡姨点了点头说:“是。”
祁方焱手上的动作没停,一下下的按着烟头,又问:“他的父母不回来?”
胡姨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公事公办,说:“先生和夫人在海外还有重要的项目要处理,无法及时的赶回来,不过已经安排了最好的专家和医生为少爷做手术。”
祁方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胡姨看了祁方焱两眼,也不再多说,转过身想要推开病房门进去,手刚握到扶手上,祁方焱忽然沉沉的出声:“明天再告诉他。”
胡姨的手顿住了。
祁方焱说:“他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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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宁的身体虚弱,或许是得到了祁方焱的答案,梦终于不再折磨他,他这一次睡得很安心,在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
他又梦到了那一片麦田,还梦见了祁方焱。
第一次见到祁方焱是初夏,六月五号,宋斯宁记得很清楚。
那时他才十五岁,肠胃炎引起发了一通高烧,后来肠胃好了些,却还总是断断续续低烧,去医院检查也找不到原因,只说是体质太差,需要调养,于是辛梦兰将他送去外婆家疗养。
外婆家住在田园中,远处有一片麦田,空气很好。
那天宋斯宁午休刚睡醒,身上烫的厉害,好像又起烧了。
床上燥的跟火炉一样,宋斯宁热的实在躺不下去了,昏昏沉沉的从床上爬起来,推开了书桌前的十字窗户,双手撑着头趴在窗台,半眯着眼睛,想要外面的风将他脸上的热度吹散了一些。
远处青悠悠的麦浪随风涌起,一阵阵凉风拂过宋斯宁的脸,宋斯宁身上的烫意消了不少,他感觉很舒服,迷迷糊糊的又要睡着了。
这时几辆摩托车由远及近,轰鸣声吵醒了宋斯宁的睡意,宋斯宁直起身子不满的看向制造噪音的几个人。
然后他看见为首的黑机车少年摘下了头盔,将头盔别在腕间,拧开了一瓶矿泉水,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喝水。
顶着暖黄的落日,那个少年眉眼俊烈,周身泛着盈盈的薄光,刺眼好看的不像话。
在那一瞬间,宋斯宁愣住了,脸上的热度不光没有被风吹散,反而变得更加滚烫。
他那时候还小,不明白什么是爱情,只知道心跳的很快,刚刚退下的烧好像又起来了,于是他连忙关上窗户,冲到洗手间,不停的给脸上扑冷水。
后来每一天外婆家小洋房的门口多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各式各样的冰镇饮料,前面摆着一张画的很漂亮的板子,用花体字写着“天气炎热,随意拿取”。
夏天炎热,路过门前的人都会随手拿一瓶饮料,还有住的远的乡间孩子会特意跑过来,就是为了喝上一口冰镇饮料。
那群人会在下午四点左右过来练车,桌子上的饮料会在每天下午三点半换成新的,这样能保证他们拿到手的时候还是冰镇的。
在那几个月里面,宋斯宁每日都会坐在二楼的窗台边,等着他们来。
宋斯宁记住了那个男生爱喝什么饮料,记住了他赛车时技巧,甚至记住了他摩托车发动的声音。
直到几个月后的那一天,下午三点半宋斯宁提着一个小篮子,下楼换冰镇饮料。
天气已经入了秋,宋斯宁摸饮料的手都被冻的发麻,却还是一瓶一瓶往桌子上摆。
他受不了凉,放上两三瓶就要搓一搓手,哈两口气,手指尖都冻得泛着嫩红。
其实宋斯宁早就想过天气凉了,应该摆一些热饮,试了两天,可是发现那个男生不喜欢,于是宋斯宁又换成了冷饮。
然而今天宋斯宁正在放着冷饮,忽然听见了熟悉的摩托车声,宋斯宁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身看见那群人今天居然提前来了。
宋斯宁愣在原地,眼看着他们的摩托车越来越近,宋斯宁猛地回过神来,一下就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宋斯宁却心虚的厉害,他慌不择路的在原地来回转了两圈,像是做贼一样,背过身躲在了大树的后面,双手紧紧的握着一瓶冰凉的饮料。
这次这群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路上练车,而是停在了宋斯宁外婆家的大门口,其中一个人不知道从车上拿下来了一袋子什么东西,按响了外婆家的门铃。
外婆应该在看电视没听见,按了好一会都没有人来开门。
宋斯宁明明可以走过去,像是主人一样问问他们要做什么,再给他们开门,说不定还可以和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交个朋友,但是那个时候宋斯宁好不争气,他的脚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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