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舒文扬说帮你找你的亲生父母……”每天早上去学校时宋浮云一般也不说话,舒游意有时会找点话题,“有进展了吗?”
宋浮云不说话时显得淡漠,但只要跟他搭话基本还是都能得到回应的,且说话语气都十分温和,是他一贯的沉稳又礼貌:“公安那边一直在调查,但我不记得自己走丢的地方了,哪个省都没印象,只能顺着宋兴明这边看看能不能挖出来一些东西。舒总也一直有在帮忙,只要有线索他就会跟进,他还联系了不少帮忙寻亲的公益组织,看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不过目前似乎还没有什么发现。”
不可免俗地,宋浮云自己也会对亲生父母有许多猜测,是一直在找他但仍远隔千里,互相不知彼此的消息,还是说已经在漫长的年月中逐渐放弃了,现在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孩子,不再执着于此。
不管是哪种结果他都能安然接受,这么多年,他内心虽然未曾放弃与父母团聚,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家,但经历了太多事后他也不再执着,有些事可能确实是看命,真的找不到谁也没办法,他能做的也只有继续好好生活。
舒游意像是想安慰他但又没说过这种话而显得别扭,几次欲言又止才说:“慢慢来,总能找到的。”
宋浮云点点头,“嗯”了一声。
“案子的进展呢?”舒游意又问。
“还在侦查阶段,钟志成的团伙涉及面广,时间也长,没这么快,出结果肯定要明年了。”宋浮云每个礼拜都会从律师那里了解案情,对进展还是很清楚的,“宋兴明那边跟钟志成也有一些关联,不过要简单许多,应该出结果会快一些。”
舒游意想起被绑架的经历还是有点后怕,问:“钟志成这种情况会判死刑吧?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朋友呢?”
“不知道,我们又不是法院,说了不算,但他手上有命案,应该会是这个结果吧。”宋浮云说,“梁风的话……会判个几年吧。”
舒游意又好奇地问:“舒文扬之前好像说宋兴明判不了十年,真的?”
“应该确实没有十年。”宋浮云神色很平静,“如果是收买后又拐卖,直接就按拐卖罪算了,收买的罪不再并处,他肯定构不成情节严重的情况,就五到十年之间了。至于虐待罪我怀疑没办法成立,又不是当场验伤,我也没去过医院,什么证据都没留下,而且从结果来看,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我说的严重后果是指身体留下严重伤害或是心理上的严重创伤,所以算不上情节恶劣吧,即使最后真的构罪,也是多判一两年。”
舒游意想说这好不公平,但转念一想,宋浮云能这么平静就是早就接受了可能并不是那么公平的结果,这种事并非说司法不公平,而是现实有时就是这么无奈。
“你对法律相关的很了解?”舒游意问道。
感觉在他们这个年纪,与法律打交道的机会少之又少,一般都不太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但宋浮云在那天救他的时候张口就能说出很多在他看来比较专业的词。
“自己感兴趣,看得比较多而已。”
宋浮云之所以会去了解法律相关的知识,起初是想看看宋兴明到底能不能去坐牢,他又该如何自救,后来在钟志成那儿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各种违法犯罪的事,他自己害怕,就想多了解了解,以免自己也被骗着去干违法的事而害了自己。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报警?”舒游意说,“我看新闻上有些受到家暴的人马上报警就会有好一点的结果。”
宋浮云笑了一下,依旧很平静地说:“以前报过一次警,但也构不上罪啊,最后同时查到他赌博把他拘留了几天,出来以后他就威胁我,我要是再敢报警就不让我上学还把我卖到没人知道的地方。那时候我真的怕,也确实没能力保护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途径能解决问题,只能接受现实,不敢再报警了。”
舒游意又是一番欲言又止,他想说“你好厉害”,如果是他陷入这种境地早就绝望了,或者受不了直接疯了,宋浮云却还能一直不放弃地往前走,坚持读书,对曾经受过的伤都能一笑而过,身边曾充斥着那么多罪恶与黑暗,却也还能一直坚守本心,做一个好人。
越是知道更多宋浮云的事,他越是会惊叹于这个人内心的强大与坚韧,这世上他可能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像宋浮云这么厉害的人了。
只可惜这个人小小年纪就看遍沧桑然后一副遁入空门的样子,闷的时候也实在是闷,没有半点同龄人的朝气。
看舒游意又耷拉着眉眼一脸气闷,宋浮云摇摇头,有这时间去猜他到底在想什么不如多想想半个月后的期中考试。
前段时间舒游意变着花样地“找茬”,早上进学校时都让宋浮云给他拿着书包,到了要分道扬镳的时候才拿过去,经过一个多礼拜,舒游意似乎就这样习惯了,现在下车都是两手空空的,心安理得地等宋浮云拿着他的书包跟上来。
这种幼稚又没什么用的行为照样让宋浮云无动于衷,一路拿着舒游意的书包走到花坛边,然后面无表情地把书包递给舒游意,再转头走去初三教学楼。
趴在走廊上的几个男生看到这一幕,等他上来了都感叹道:“云哥,你和舒少感情还挺好。”
宋浮云无语至极,他这是不想跟小孩一般见识,什么感情好,你们没看到我有多嫌弃吗,哪只眼睛看出感情好了?
自从舒游意跑来对郑思阳放了一通狠话还因此在全校面前念检讨后,大家似乎都认定舒游意跟他关系很好,不然怎么一听说郑思阳挑衅他就直接冲过来为他出头,而且神奇的是,在那之后郑思阳彻底偃旗息鼓,再也没来找过他麻烦,看到他还都远远避开了,仿佛是真认怂了。
关于这个问题,宋浮云一开始也挺奇怪,总不能郑思阳还真被舒游意给吓到了吧?
后来舒文扬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问了一嘴学校是不是有人讨论他和舒家的关系,还问他之前是不是有些困扰,他一脸惊讶,舒文扬连自己儿子在学校怎么样都不管,哪来的闲情雅致去打听他在学校怎么样?
他心里隐隐有猜测,试探了舒游意几句,这人避重就轻什么都不说,但鉴于此人的傲娇属性,他更加确信学校的事是舒游意跟舒文扬说的,舒文扬出面跟郑家还有学校都打了招呼,于是郑思阳以及其他人就此消停了。
舒游意自己受了委屈不告状,倒是喜欢为别人告状,宋浮云无奈笑笑,心里却还是感激的,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扛所有事,第一次遇到比自己小的弟弟居然真心实意为自己抱不平。
因而面对舒游意的幼稚行为,他最近更放纵了,想着自己这也算是权当在回报。
明外总复习开始的时间比较早,几门进度较快的课程期中之后就要进入一轮复习,期中考试之前的课程安排也很紧凑,每天都像是有做不完的作业,又有相当一部分同学要考明外的培优班,做完作业还得再做竞赛题。
宋浮云时间规划性强,效率也高,这种强度的学习对他来说也就一般,从未出现过做不完作业的情况,晚上也完全有时间做竞赛题。
但舒游意还全无要期中考试的紧张感,每天照样十分放松,打游戏、健身、弹琴都不耽误,反正就是不怎么学习。
这几天没到周五舒游意就天天去弹琴,过于勤快了,宋浮云休息时会进去坐着听一会儿——从某一天开始舒游意弹琴时门上的木牌都是“营业中”。
等舒游意一曲弹完,宋浮云问:“最近怎么天天都弹琴?”
“下个月有个比赛,已经报名了,初赛是自己传一段视频,然后是分赛区的比赛,就在澜城,最后决赛要去海市。”舒游意翻了几下新整理出来的谱子,解释道,“上次参加比赛已经是半年前了,得多练练。”
宋浮云听他这么说才想起书架上那些奖状,看得出来他挺热衷于参加钢琴比赛的,但自己来舒家后还从没听他说起过,以为他现在已经不参加了。
“你不是一直弹得很好吗?”宋浮云说,“我以为不用怎么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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