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项英半睁着眼睛,目无焦距地看着眼前的面孔,停留两秒又飘飘忽忽望向天花板上的吊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从被囚禁之后他终日对着被锁死的窗户发呆,无论霍今鸿在不在家都很少踏出房间一步。一来如若不能放他离开这里,那在卧室还是在客厅并没有什么两样,二来是不敢面对外面那些警卫和下人的眼光,一个人躲在屋里还安心些。
他已经不是多年之前的那个“白副官”,那时候可以承受的东西现在已经承受不了了。
霍今鸿总也不肯跟自己讲道,只要提出回家势必换来一场狂风暴雨,而白天对方要去宪兵队当差,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人。他焦躁极了,又烦闷极了,只能借吃饭的机会问下人要些酒喝。
白项英怀疑自己的精神出了点问题,时而仿佛回到他刚来天津,终日吞云吐雾在幻境中寻找慰藉的时候。在那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中,一切都可以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他的想象中全是霍今鸿。
眼下这间空荡荡的屋子虽比地下室要亮堂一些,然而他依旧只能想霍今鸿,他的痛苦和患欲情是因为他。
有时候他甚至看见对方少年时候的样子,忍不住地就对他笑,尽管知道这或许只是酒精制造出来的假象,就像做梦之人知道自己身在梦境。
这不重要,对他而言真真假假不是非要分得那么清楚,甚至假的那些才是他的避风港。
霍今鸿也已隐约察觉到白项英的异常,发现对方一旦喝多了酒或者做到精疲力竭的时候就会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几次过后他明白了,对方是把自己当做了很多年前的霍今鸿,那时他还没有长大,还会哥哥长哥哥短的跟在对方后面撒娇,无数个夜晚他们相拥而眠说着悄悄话入睡,也不知道两人嘴里的“将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霍今鸿不讨厌,甚至喜欢这种感觉,认为是自己当机立断采取的“策略”有了成效。
早该把对方锁在自己身边,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就像没了霍岩山,付聘以及那些嘴碎的小兵们的霍军兵营——若真能够回到那个时候,也不错。
他开始给白项英喝酒,根据记忆里对方做副官时喜欢喝的那些,买了各式各样的葡萄酒和威士忌放在家里,然后在作爱的时候故意模仿从前的口吻说话。
说来可笑,从前他做梦都要快点长大,脱离那个地方,现在却为了一时欢愉模仿过去,只因对方的温柔似乎全部留给了那个曾被他厌弃的自己。
是的,一时欢愉。
他低头捧住对方的面颊,一点点压低上身,使两人胸前的肌肤密不透风地紧紧贴合在一起。
“哥哥,快抱紧我,我给你暖暖身子。”
白项英的眼角被酒精烧得通红,也不知有没有听清,半晌才抬起双臂轻轻环住他的后背。
霍今鸿很满意对方的反应,笑着低头去亲吻他的喉结,那里已经斑斑点点留下了不少红痕。
很快冰冷的身体又重新暖和起来。只可惜欲望没有办法通过肉体传递,真正动情的始终都只有他一人。
“哥哥,你想要我怎么做?像上次那样再试试行么?”
“什么……”
“我帮你tian里面,我记得你是有点感觉的。”
“不,我不喜欢……”
“怎么不喜欢,小瘸子不也是这么给你弄的么?”霍今鸿松开手,起身抬起白项英的一条腿,“我不在的日子里他是不是一直这么帮你?用手指还是舌头?或者一起?”
突然被松开的身体一片冰凉,紧接滚烫的气息打在私处。白项英清醒过来,使劲收起小腿想要逃离,然而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霍今鸿粗暴且蛮横地挤进他的膝盖之间,落在大腿根上的吻却很温柔:“怎么了,哥哥,你不想快乐吗?”
……
……
……
.
凌晨十二点钟,霍今鸿草草洗漱完毕回到客厅,边换衣服边把值班警卫叫到跟前。
“走,跟我去抓一个人。”
两名警卫闻言面面相觑:“科长,就我们几个?要不要去调些人来?”
“用不着,别惊动队里。”
“是。”
“我来开车,你们跟着就行。”
楼里的警卫在霍今鸿的“恐怖政策”之下早已习惯唯命是从,见这架势很识相地不再多嘴,收拾齐整之后便随霍今鸿上车,趁着夜色迅速往法租界去了。
第208章 61 怀安(上)
怀安是在白项英在西郊的宅子里被逮捕的。
看到霍今鸿出现他似乎并没有感到很意外,也没有恐惧或者慌乱。
一年之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差点死在对方手里,因为一些他至今没有看明白的恩怨。
同样,他也还是不明白那个时候自己做的对不对,因为老板偶尔从噩梦中醒来,会跟丢了魂似的自言自语说:“那个时候如果我跟你走……会怎么样呢?”
会怎么样呢?他想不出来,总之大概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几天前的深夜,老板撇开自己独自去见霍今鸿的时候他就预感到不妙。但预感终究只是预感,他也只是个下人,所以并不能够阻止对方前去,然而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他在家中等到天明,因为向来都是听从老板吩咐,从未自己做过主,所以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找谁拿主意。
幸而等到翌日下午乔七突然登门找到他,叫他这两天无事不要出门,也不必担心向老板,饭店里的事他自会找人应付。
怀安知道听七爷的准没错,但是一想到那天白项英最后离开时的身影就心里发慌,继而到了夜里,他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够在没有老板气息的地下室里入睡了!
他拖着一条腿,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寻找白项英的痕迹,假装对方就在常坐的那张躺椅上抽烟,或者在沙发上喝茶看书,或者已经早早地睡下了。
他努力迫使自己相信对方还在这地下室的某个角落里,然而力不从心,白项英的痕迹消失了,他只在床脚的柜子底下发现一卷皱巴巴的写了字的信笺。
怀安识字不多,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回忆良久觉得应该是从那名身份不明的负伤男子身上落下的。
他不知道这东西算不算重要,该妥善保管还是彻底销毁,犹豫半晌决定按照先前白项英给他的地址去找连医生——至少那是老板信得过的人。
到了地方,那边的人说连医生在圣新医院,于是他又穿行半个租界找过去。这回倒是见到了连人俊,以及另两位从前常跟乔七共同进出的青年男子。
信笺的确是那名负伤男子的东西,且看样子并不是一张废纸。怀安刚庆幸没有擅自把它处理掉,连人俊却忽然紧张起来,问他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盯上。
他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呢?
连人俊见状嘱咐他回去之后找个能够藏身的地方,例如白项英在西郊的私宅,尽量不要回金松饭店。完毕让叶晋带他从后门出去,避开治安队安插在医院附近的眼线。
怀安离开医院后按照连人俊的建议去了白项英在西郊的宅子,一个人越想越后怕。
印象里自己就因为这条不争气的腿被那名叫齐继尧的恶棍盯上,连累老板受到羞辱。可这次他们是在提防谁呢?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总之似乎比上回还要严重得多。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地担心着,直到凌晨一点多钟,等到了霍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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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被带到了特高科的临时审讯室。因为是深夜,又是霍今鸿亲自带的,所以一路上都没收到什么盘问和检查,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怖场面。
霍今鸿给他带上镣铐,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过来吗?”
“不知道。”
“圣新医院现在在军部的特殊名单上,一切跟它有瓜葛的人都是可疑分子,你今天出现在那儿,运气好能逃过一劫,运气不好等特务确认你的身份马上就能查到白项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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