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今鸿推门进屋,一只脚踏进去了才想起没有敲门,略为抱歉地望了白项英一眼,后者看似并不在意。
“哥哥,付参谋走了。”
“嗯……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下次他要是再来找你麻烦我还这样把他赶走,看谁烦得过谁。”
白项英看见对方气哼哼的表情,不知怎么的脸上露出点笑容,尽管其实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哪来的小山雀,你是不是故意找借口来敲门的?”
“嗯……”霍今鸿老实承认,“我老远就听见他偷偷摸摸地去你房里,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最近我老是听见他在这附近还有司令楼下转来转去。”
“司令楼下?”白项英皱起眉头,“你听见他干什么了吗?”
“这我听不出来,我只知道他鬼鬼祟祟的,专挑警卫不在的时候瞎转悠,哥哥,你说他是不是想偷司令的钱啊?”
白项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付聘要干什么,但最近华北不太平,据他所知青岛的一些日资企业正在闹罢工,工商会议所里的几名华人理事被贴上汉奸的标签口诛笔伐。付聘手底下的那些日货生意想必也受到影响,不知道暗地里会搞些什么猫腻。
“他要是再有奇怪的动作你马上告诉我。”
霍今鸿接到任务还挺高兴:“好。”
“特别是司令不在的时候。”
刚说完白项英想起再过两天对方就要回学校上课了,这事还是得自己多留个心眼。
霍今鸿还在想付聘对白项英图谋不轨的事,心不在焉的:“哥哥,你是不是打不过付参谋?”
“什么?”
“我看他也没有多厉害,下次他要是再来骚扰你你就给我发暗号,我马上过来打他,司令要是怪罪起来就算我的。”
白项英闻言哭笑不得:“这不是打来打去能解决的事。”
霍今鸿急道:“那应该怎么解决呢,总得想法子给他点颜色看看吧!”
“今鸿……”白项英沉默片刻别开目光,脸上的笑褪去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贱?”
“为什么?!”
“他这么对我好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办法,没想过用什么办法拒绝他……拒绝好像比接受更加累。”
在霍今鸿跟付聘僵持的几分钟时间里他已经换好衣服,然而因为没有洗漱,加之前一天夜里劳力伤神,此刻往晨光里一坐面色显得有些憔悴。
霍今鸿看着他的侧影,忽然又很想过去抱抱他。
“没拒绝肯定就是拒绝不了,我不想听为什么拒绝不了,这不重要,反正是他骚扰你强迫你,你不想跟他做这事的,你不喜欢,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我都听见了!”
话音刚落霍今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哥哥应该不愿意让人知道他跟付聘的事的。
“我,我是那个……刚好听见付参谋进来,就想看看他要干嘛,不是故意要听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没有想象中的窘迫和无地自容,白项英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在霍今鸿面前不改色地谈论这些“丑事”——更难看的样子也已经看到过了,那时候没有走,现在更加不会。
不知不觉对方仿佛成了他随身佩戴的一样东西,赶不走,抹不掉,无论自己干什么它都在看着,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它都还在那里。
因为是随身物件,看到了也没有关系。
霍今鸿如实交代很早就知道白项英跟付聘有那种关系,偶尔也能听见他在书房里“伺候”霍岩山,但这些都不是他故意要听的,而是动静实在明显。
“我在这儿没有朋友,没事干的时候也只能想想你。呃,想你在干什么,睡着了没有,然后就……对不起。”
吱吱呜呜半天,他觉得这点解释不足以证明自己是个真人君子,于是话锋一转恳切道:“哥哥,我不在的时候他来欺负你怎么办,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啊!”
白项英见对方当真是在想办法“保护”自己,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尽管这些保护措施很愚蠢,多余,且极有可能适得其反——就像上回激怒霍岩山换来顿毒打一样,但再愚蠢和多余那也是保护。
在他孤苦无依的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谁对他说“有人欺负你怎么办”,从来没有谁不放心他“一个人”。
一个人又怎么样呢,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可现在他好像不是一个人了。如果袒露伤口能够换来一颗悬在头顶永远不会消失的星星,他想,那么也许,那些肮脏的疤痕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堪入目。
星光会洗净它。
“不要道歉,为什么总是道歉呢?”
“因为……听见了不好的东西。”
“我的任何事你都可以知道。”
“哥哥……”霍今鸿怔怔地抬头。
白项英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搂至胸前:“没关系,你可以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让我知道,你在看我。”
第49章 47 一不小心进了局子(起不出章节名)
十月中旬霍今鸿回文化院上秋季学期的课。
虽然功课大下了一大截,但因为本来也没学到多少东西所以自我感觉问题不大。
——这课上与不上好像也没有质的差别。
在他休养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学校里其实发生了很多事。先是几位政厅高官的子女迫于舆论压力办理转学,其余部分学生的家长成立了“监护人委员会”向政府上书呼吁“教育无国界”,然而此举引发了更大规模的反日游行。其次是班上的学生开始拉帮结派搞起了“维权活动”,支援在日系纺纱厂里上班的中国劳工。
这本来是作为政治活动被校方禁止的,但学生们偷偷摸摸地干,趁休息日出校聚集在一起发传单,听大学生演讲,连家里长辈都管不住,更别说学校了。
预科班因为学生年纪小,日本人数量又多,平日里气氛还算和谐。唯独霍今鸿因为个子高,“尚未加入帮派”,回到校立刻成为高年级活跃分子的拉拢对象,在经历了几次实践活动后居然受到同伴的一致好评。
他自己其实对街上的那些口号一知半解,也不清楚那些带头活动的“前辈”家里是干什么的,只听说是“帮中国人出头”,“打倒帝国主义”,因此很当回事地东奔西跑。
没想到跑着跑着就出了大事。
.
十一月下旬有一艘从日本来的走私船被青岛海警扣押,不良日商及浪人挑唆日侨去市政厅办公楼门口抗议,以给青岛海关施加压力。
这种煽动普通侨民以达到政治目的的手段这两年屡见不鲜,但由于近日来两国关系格外紧张,消息一传出立刻引发华人众怒,双方动起手来,小规模抗议演变成了武力冲突。
骚乱扩大的时候霍今鸿及其伙伴正好在市政厅附近,眼看着领事馆警察拿警棍往平民头上敲,当即忍无可忍加入混战。
这时一名高年级男生不知从哪里弄来武器弹药,一群人围在一起干瞪眼。
十四五岁的小孩,挥挥棍棒还行,枪恐怕是连摸都没摸过。霍今鸿就不一样了,先前刚住进东院的时候每天跟着警卫射靶子,闭着眼睛都能打中。
这时候正好前方传来惨叫声,骚乱中心发生踩踏,好几处同时鸣枪示警。
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各种声音刺激着霍今鸿的神经,几名同伴都急红了眼,空手的和拿着家伙的一齐往人群里挤,他操起把勃朗宁冲到最前面。
第二天中午霍岩山先后接到警察署和文化院打来的电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两通电话都是日本人打的,中文说得词不达意,问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原由。
霍岩山放下电话隔空把霍今鸿臭骂一顿,但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半个月前大藤理事就联系过他,说霍今鸿违反校规擅自离校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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