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经年累月的创伤,时至今日揭开依然鲜血淋漓。
当年的李识宜举目无亲,仅仅因为一次测验不肯把卷子交出来给他们抄,就被他们几个人记恨上了。那时的谭承就跟现在一样,讲义气,要面子,在乎他爸对他的看法。那时的于霆、邢天羽、耿维,也跟现在一样,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个对谭承唯命是从,还有一个心思深沉,时时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一开始他们也只是想“修理”一下李识宜,在遭到激烈反抗后却开始变本加厉,并且渐渐的,他们从中找到了乐趣。一旦李识宜求饶,他们下手就会轻一些,一旦李识宜咬紧牙关不出声,他们就把人往死里打,打得他浑身发抖脸色发青,打得他昏倒在男厕所里,拿水都泼不醒。
后来祝老师出现了,她也是唯一愿意帮助李识宜的人。她自认为自己是个成年人,又有老师的身份,对付几个半大的小子应该不成问题,于是轻易地写了封陈情信,交到了区管教育局。第二天教育局的电话就打到了校长办公室,耿天羽他们也就知道了。再往后,就剩下一个被两千块收买的同级学生,和一个被黑白颠倒的故事逼走、名誉扫地的年轻班主任。
李识宜转过身,手腕克制不住地发抖。谭承僵立在原地,拳头握得咯吱咯吱直响,脸成了青紫色。头顶的节能灯管闪了两下,把他们俩的五官都照出一种扭曲的意味。
“我为什么不想再见你,这些理由够了吗。”他抬起头冰凉地看着谭承,眼神明明毫无温度,却让谭承有种灼烧感。
说完以后他做了个深呼吸,接着就把身上的工作服脱下挂起来,转头进了卫生间。从背影看他似乎并没有多难受,但他的面孔却异常苍白,比之前刚吐完时还缺乏血色。
厕所很窄,只够站一个人。
李识宜拧开水龙头,撑在水池边听着水哗啦啦地淌,半晌没能把腰直起来。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用毛巾洗了把脸,又拿过一旁的漱口杯接水。
从侧面看他的身体格外单薄,尤其是这样弯着腰,背后的肩胛骨突兀地耸着,背薄得就像一张纸一样,随时可能被撕得粉碎,卷起的袖管下还有道弯弯曲曲的疤痕,昭示着惨烈的过去。但他内里却又那么韧,韧得像一把磨得极其锋利的软刀,不光不容易折断,还能把受过的屈辱一样样还回去。
濑完口他直起身,转头撞上谭承的视线。
谭承就在厕所门口,腮帮子咬得很紧,脖子上青筋暴起。
李识宜一走过去就被他抱住了。
谭承是个很急躁的人,除了做生意其他时候很少有什么耐心,尤其在李识宜面前,他总是像头永远也吃不饱的野兽,不是在发火就是在求欢,求欢不成就更加暴躁恼火,偶尔一点儿温柔也是在餍足以后,野兽似的舔爪子,顺道舔一舔爱人的脸。
虽然发完火以后他也会安抚,但那完全是一种事后弥补,如果李识宜不接受,那他的脾气就会立刻爆发,更加肆无忌惮地强迫李识宜做不愿意做的事。
今晚这一抱却明显不同以往。
他动作很急但力气不猛,而且李识宜一挣扎他就迟疑了,手臂松开了一半。虽然还是不肯退让,但他起码没以前那么粗暴,没把人扛起来也没拦腰勒紧,反而低声恳求道:“让我抱一会儿,我发誓什么都不做,就抱抱你……”
李识宜表面冷若冰霜,其实浑身汗毛已经竖起来。看着这样反感自己的他,谭承五脏六腑都在漏风,骨头像被一把锯子不停地在锯,说不出的煎熬和窝火。
他急切地想把人拥入怀里,急切地想确认李识宜还在自己掌控范围内。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带回北京,一刻也不离开自己的视线,又怕李识宜激烈反抗,或者回到北京以后被耿维他们发现,后续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四周一片沉寂。
被谭承强行搂在怀里,李识宜身体已经僵硬到了极点,如同冰山一座:“放过我吧,行吗。”
“……不行。”谭承低哑地说,“我跟我家老爷子也说过,老子认定你了,你是我的人。不管你有多恨我我都不可能放你走,听明白没有。”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刀给你,我站这让你杀。”谭承从他裤袋里掏出那把水果刀,直接递到他手里让他握住,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是赌我下不了手,还是觉得我不敢杀人。”
谭承猛地把他重新勒紧,力道比之前起码大了一倍,“我赌你对我动过心。”
用力过猛,李识宜疼得皱了皱眉头,闭紧嘴唇久久没有说话。
谭承喃喃道:“我家老爷子在找你,他不会对你不利,但是还有耿维他们……不能让他们找到你,起码这段时间你必须老老实实听我的,留在宁波哪也别去。”
“谭承,这是我的事。”
“他妈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谭承情绪又激动起来,“少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敢消失老子第二天就让你妹妹退学!”
人渣就人渣,早就当惯了,不差这一回。
李识宜抬起头沉默地看着他,既不反驳也不争执,仿佛对他这个人已经失望透顶。
谭承转开脸生硬地说:“先避避风头,过段时间再想办法安置你,要是你死都不肯跟我在一起……那就出国,我想办法把你和祝炀炀都送出去。”
听到出国两个字李识宜嘴唇动了动,但最终也没打断他,任他自说自话。
“这段时间就当是我欠你的。”谭承最后抚摸了一下他手腕上的疤,“说完了,老子走了,别送了。”
说完就拎起外套走人,走到一半还把手抬起来扬了扬,一股故作潇洒的意味。
李识宜看着他,很长时间面无表情。
一回到车上谭承就变了脸色。
他像只发狂的豹子一样浑身骁厉,英俊的五官因为咬牙切齿而变形,他双手猛拍方向盘,大声怒吼道:“操!脑子有病!装他妈什么大度?我操你大爷的!”
一连串的脏话骂完,他猛地倒进座椅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不可能,想都别想。
现在什么都没了也不要紧,总有东山在起的一天,总有能留住李识宜的办法。就算他恨我一辈子又怎么样?恨也是在乎,老子不可能让他离开我,这辈子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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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哥:我骂我自己。
第55章 不久
回京以后谭承跟打了鸡血一样,每天不是在找投资人就是在寻找有实力的地方银行。这不光是为了东山再起,更是为了能有实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起码不能逊色于耿维和邢天羽,要不然李识宜怎么办?
有了这种近似于保护领地跟家小的责任感之后,谭承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谭承了。以前他在自家公司就是实打实的太子爷,现在没人跟前跟后,耳边的恭维跟奉承也少了,他凡事都要亲自亲为,作派反倒踏实不少。
当然,过程中免不了遭受一些冷嘲热讽。照他以前的脾气肯定当场就要跟人干起来,但现在他知道忍耐了,再大的火都只能强压下去,也必须强压下去,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暴跳如雷。
一周后他谈完生意,中午回到临时租的办公室,以前跟着他的那个助理小徐突然出现了。
“谭总我来投奔你了。”
他停下掏钥匙的手,不冷不热地睨了她一眼:“投奔我?你哪根筋搭错了,不知道我现在用不起助理?”
小徐不依不饶地跟着他。
“谭总,我是很真诚地来找你的,没跟您开玩笑。我也不图多高的工资,您甚至还能在以前基础上给我降点儿,真的,跟着你虽然累但能学到东西,我我我发自内心……”
“接着编。”
“……这都是我的真心话。”
谭承头也不回地冷笑一声,手里的公文包甩到沙发上,人也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这小破办公室拢共就巴掌大块地方,小徐没处可坐,只好尴尬地站在他面前,推了推鼻梁上的啤酒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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