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逐渐变轻、对自己来说却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徐行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想问问他是不是上过什么班儿,专门学怎么说戳人心的话。
宋暮云看他半天没说话,又补了一句:“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说完,他又觉得堵得难受,慢慢皱起了眉,“但我觉得他们这种方式就是不对,为什么不从正面表达自己的担忧或者爱,偏要用那种让对方不舒服的语气说容易让人误解的话.......”
徐行听他停了下来,忍不住抬眼看过去。
后者跟他隔着镜片对视。
徐行靠在椅子里,略宽松的外套裹着他,只露出一段修长脖颈。由于还在发烧,他的脸颊又带着一层潮红,但白的地方却是一种病态的白,眼睛今天一天都湿漉漉的,眼圈也有点红。
看他这样一副样子,宋暮云索性说:“要不是对方是你妈,我刚才真想骂人了。她又不在这儿,知道你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吗?她那么肯定你没坚持运动,没好好吃饭,没按时作息,但知道你平时忙学习忙兼职一天下来根本没有几小时空闲时间吗?知道你今天烧了一天身边根本没人照顾吗?知道她这种教育方式会让你在其他人面前总习惯戴起面具吗?”
看椅子里的徐行又往下出溜一截儿,挂在嘴角的淡淡的笑用垂下的眼代替,宋暮云接着说:“她否定了你的一切,为什么不问一句你累不累。”
徐行就是在上午快烧挂了那会儿,也没觉得自己有现在这么难受。
上午是全身的肉疼,这会儿他是脏器疼,器官搅在一起,让他有点儿喘不过气。
心脏酸,鼻子酸,眼睛酸。
看不清桌上的东西了,他往后一仰头,摘下眼镜,抬起胳膊盖住眼睛。
宋暮云看他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嘴角紧绷,喉结一下又一下剧烈地滚动着,起身关了屋里的灯。
假期留校的人不多,对面宿舍楼亮着灯的宿舍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相信他们这栋也差不多,所以两个人都没说话时,周遭格外安静。
一时屋里唯一的光源也就是外面的月光。
明天就是十五了,今晚的月亮已经很圆很亮,月光透过没拉窗帘的窗户洒进屋内,落在背对着窗户坐着的徐行身上。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宋暮云看到他垂落下来的一条胳膊,再往上,是徐行略微颤抖的肩膀和被另一条胳膊遮了一大半儿的脸。
徐行也没想到自己的泪腺这么发达,但是眼泪的确是有点儿收不住,一股一股从眼角滑到耳朵,不一会儿就浸湿了鬓角的头发。
丢人啊他妈的。
突然,手里被冷不丁地塞了几张纸,宋暮云的声音很低很轻,“待会儿鼻涕就要出来了。”
“滚蛋。”徐行抓过纸巾按在自己眼睛上,碰到宋暮云的手的指尖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我说的事实,本来哭的时候眼泪流进鼻泪管就容易流鼻涕,你这还感冒得要死要活的,待会儿擦都擦不及。”宋暮云说。
徐行哭笑不得——字面意思,没办法开口说话,大概无声地哭了有几分钟,感觉都有点儿头晕了,他擦干净眼泪,坐了起来。
“知道我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吗?”
灯还没打开,但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的原因,徐行即使背对着月光,没戴眼镜的双眼依旧很亮,哭过后他声音里的鼻音浓重,听着更可怜了。
“不就上午吗?”宋暮云说,“偷摸哭的。”
徐行“啧”一声,“那不算,我就掉了一滴。”
“那就去年吧,”宋暮云觉得他这个样子比起平时要更生动鲜活,幼稚得有点好玩,于是耐心地猜着,“收到录取通知书时感动的。”
“不至于。”徐行笑了笑,“小学时学校搞感恩父母的活动,当时就这么哭的。”
这种活动大概每个人都经历过,宋暮云回想了一下,忍不住皱起眉头,“当时跳感恩的心的手势舞时感觉我跟我爸从来没有这么陌生过。”
徐行愣了下,笑了好半天。
宋暮云也笑了,“真的尴尬,那会儿本来就他们俩不常在家待着,跟我的关系也不是太亲,所以听到我说爸爸我爱你时我爸的表情堪比张嘴打了个哈欠结果吃进一个苍蝇。”
徐行挺意外,笑着说:“我以为你爸妈从你小时候就寸步不离身。”
毕竟平时打电话时看着氛围很好,是自己所怀念和羡慕的。
“没,我上初二还是初三,他俩的生意才开始稳定下来,然后就被他们俩接走了,在这之前都是我爷爷奶奶管我,比起我爸妈,我叔我姑管我比较多。”宋暮云看他一眼,警告:“你不要觉得我是那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啊,小时候我还是很能干的,那会儿我家也没现在有钱,总之过的不是你想象中的少爷日子。”
这下徐行是真被说中了心思,揉揉肚子,他笑着点点头,“没说你现在不能干,顶多娇气一点嘛,多正常。”
“......滚呐。”宋暮云说。
他看了看徐行,又问:“好多了?”
徐行点点头,大半天后说了一句:“谢了。”
他顿了顿,“今天的所有,都谢了。”
其实仔细说起来,不止今天。
宋暮云带给他的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多得多,可能也不是一句谢谢能概括的。
然而后者可不领这个情,“你跟宿泽也这么客气吗?”
徐行愣了,“还好,跟他说不着,都认识多久了。”
宋暮云“哦”一声,“意思是我俩还得等个七八九十年你才能不对我一口一个谢谢呗。”
徐行笑了起来,“行了,我收回,以后也不会再说了。”
宋暮云满意地挑了挑眉毛。
【作者有话说】
晚上有事,提前更了,后天继续。
◇ 第48章 铁树开花
生病了还是多睡觉的好,又聊了会儿,宋暮云打算走人,让徐行早点睡觉。
结果一看时间,居然十点了。
“我靠,怎么这么快就十点了?”他震惊。
徐行揉揉想打喷嚏但打不出来于是酸得厉害的鼻子,也有点意外,“再晚点儿阿姨都不让你出了。”
“那我就干脆不回了,又不是没我的床。”宋暮云说。
徐行笑了笑,没说话。
宋暮云拎上已经被徐行洗干净的饭盒,往外出,“明天你们放假吗?”
“理论上放,不过我今天没去,明天不能再休息了,这几天有好多拍婚纱照的,任务......”
他突然没了动静,宋暮云扭头,就看到他皱着眉一脸痛苦,张了好几次嘴,终于转身弓着腰连打了三个喷嚏。然后擦擦鼻子,徐行边过去洗手边把话说完,“重。”
宋暮云无声地笑了起来,手握在门把手上看着镜子里的他,后者烧退了之后脸不红了,但打完喷嚏后鼻子嘴唇眼睛都红了个彻底。
“你这样明天能去吗?”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别想着烧退了就没事了。”
徐行抬眼勾起嘴角笑了下,“我知道,这不先乐观地设想一下嘛,等明早再看情况。”
宋暮云应了一声,拉开门出去,跨出门后又转身,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抬手指着他,表情严肃地丢下一句:“别再逞强!”
徐行愣了下,靠在门框上笑着说:“哪敢啊我,万一少爷再生气,我可不会哄人。”
宋暮云拖着步子,扬了下眉,快速说了一句:“刚才拽我裤子的我觉得挺会的。”
那可怜巴巴的样儿。
啧,还想再看。
走廊里的灯间距挺大,宋暮云的脸忽明忽暗,脸上的笑容也时隐时现,看着他渐渐走远,传到耳朵里的声音不再清晰,徐行忍不住也迈出了门槛。
“你刚说什么?”他问。
“没什么,”宋暮云摆了下手,转身扬声说:“走了。”
徐行应了一声,“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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