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乘先去看苏沫,当着众人的面轻拍他的肩背,继而转头跟父亲说:“他说他的,我自然有办法处理,不必什么事都拿到饭桌上说,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听这种琐碎小事。”
这话说得已经相当不留情面,周千乘冷着脸,扫一眼站在一旁的护工,说:“爸,您心脏不好,以后不要操心这些事,安心休养吧。”
两名护工立刻上前,想要把周长川推走。
周长川猛地拍了一掌轮椅扶手:“我管不了你了是吧!不要以为你现在是总长,我就拿你没办法,若不是当初我支持你——”
“好了长川,千乘是为你好。”周入淮打断周长川的话,站起来,按住轮椅靠背往外推了推,示意护工接过去,“家里早就是千乘做主了,咱们这些老骨头,听安排就行了,别当着小辈的面儿生气。”
周长川看看周千乘,又看看一桌子默不作声的周家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原本周千乘掌权周家之后,他就已经觉得尾大不掉,如今做了总长,周家所有的风向都以周千乘为准,再无他说话的份儿。就连这次对方肯带着苏沫回云水间,还是三催四请才来的。
周入淮还一口一句点明利害,让他看清形势。
轮椅推出去,进电梯之前,周千乘突然叫住护工,缓步走到周长川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爸,您最近身体不好,明天我让疗养院准备一下,您和莫姨搬过去吧。”
说完不等周长川反应,挥挥手,让护工把人推走了。**晚饭后周千乘和周入淮在书房谈事,苏沫一个人去花园里走走。有保镖不远不近跟在身后,他习惯了,就当看不见。
他在小花园里慢慢走了两圈,角落里开了很多花,很香,苏沫弯腰去闻,起身时余光瞥到副楼一角。
他站起来,微转身换向另一个方向,站了很久都没动。
保镖距离苏沫十米不到,只能看到他背影,能确定对方是安全无虞的,但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在想什么,脸上是什么表情。柔风吹过,苏沫身上宽大的卫衣被风吹得鼓鼓荡荡,瘦削的肩膀僵耸着。
他站着一动不动,像一根木桩,站得太久了。保镖觉得有点不妥,试探着往前走,“苏先生……”
苏沫动了动,转过身来,面上表情如常地看了保镖一眼。
见对方无事,保镖松了口气,又退回到原位。
苏沫没再散步了,窝在花架下面的沙发里,仰头看天空,棉花糖一样的云被撕成丝丝缕缕,月亮很圆,安静地挂在天上。
远处是一丛凤尾竹,微风一吹窸窣作响。有人影从后面走出来,走走停停,似乎在犹豫,最终向着他快走几步。
一个多月没见,周云际发现苏沫变了好多。
就那么平静地坐在沙发上,比月光皎洁,比青竹秀丽,可是整个人心不在焉,没有魂。
“苏沫哥哥……”周云际嗫嚅道,又忌惮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跟着的保镖。
“坐。”苏沫说。
两人沉默而坐,周云际一时找不到话说。倒是苏沫问他怎么没去上学,周云际说这学期课程不多,周末就回来了。苏沫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趁保镖没注意,周云际将一个东西飞快塞进苏沫手里。
“这个……让我给你的。”
周云际没提名字,苏沫也没问别的。他手里握着那块圆润的石头,头发被微风吹起来,露出明净至极的脸庞,有一丝迷茫一闪而过。
继而喃喃道:“还以为丢了。”
周云际心里一酸。他一直是内疚的,为自己那天离开房间,可他也知道,自己留下来没用。他亲眼见证了这一切,除了感慨命运捉弄人别无他法。
“……他说什么了?”苏沫垂着头,沉默很久之后突然问。
周云际愣了一瞬,脑海里闪过周逸临走前说的话,刚要回答,就听苏沫又说:“算了,别说了。”
因为知道也没用,所以别说了。
苏沫不是个犹豫的人,他知道既然再无可能,便早就下了决定,和过去彻底告别。只是……只是这块鹅卵石像一把钥匙,将焊死的保险箱又打开,里面淌出来那么多鲜活的情绪,那些痛苦的、悲伤的声音和画面,像流水一般挡不住。
一起淌出来的,还有那段短暂的快乐时光。
周逸留下鹅卵石的初衷一定不想变成这样——这块石头已经在那个晚上被周千乘亲手碎掉,它见证了那场毁灭性的伤害和占有,它已经无法让苏沫“回到当下”。
周云际走远了,回头看仍坐在花园里的苏沫。
隔着光影浮动,苏沫的脸隐在昏暗中,看不清。周云际不知道苏沫有没有哭,他最后只是死死抓着那块石头,低着头一语不发,无论周云际跟他说什么,他都没再回应。**傅言归抵达第九区之后和周千乘进行了三个小时的密谈。两个野心家的利益本就不冲突,如今结盟,对将来合作很快达成一致。
正事谈完了,傅言归不急着走,打算暂且住两天,还有些小事一并处理下。这期间周千乘介绍了几个有名的军火贩子给傅言归认识,傅家不缺钱,很快谈拢几笔买卖。
晚上周千乘在俱乐部做东,请傅言归和几个朋友放松,大家聊得不错,气氛融洽。
和傅言归谈合作,周千乘喜欢直接把话挑明:“傅会长,我不抽你利,将来你上了位,记得还我人情就行。”
傅言归气质松弛,猛一看和出来玩的寻常客人没什么不同。周千乘话一说完,他便笑了:“你周老大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
他们来到包厢坐下。桌上另外几位都是来自其他独立区的头部大佬,背景多和军火有关,能借着周千乘的场子攀上新联盟国的政治明星傅言归,是好机会,应对起来也都格外恭敬和小心翼翼。
周千乘说了几句玩笑话,其余人也跟着笑,很配合。又开了几瓶周千乘私藏多年的酒,方才略严肃的包厢内终于有了点玩乐的氛围。
“你的omega呢?”傅言归难得闲聊。
周千乘说:“怕生,不带出来了。”
傅言归看着对面漂亮的陪侍员调了一杯同样漂亮的龙舌兰日出,伸手接过来,入口热烈火辣:“闹了那么大动静,搞的人尽皆知,你打算怎么处理。”
周千乘无所谓地说:“听说孟元谓在新联盟国有个私生子。”
傅言归微微皱眉,不太赞同的样子:“那孩子生母背景很深,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军部高层,你非要把这事揪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性价比很低。”
周千乘笑着问:“你有其他办法?”
傅言归:“有,但你得听啊。”
周千乘扫一眼包间里正和陪侍员打得火热的其他人,冲傅言归打个“请讲”的手势。
傅言归:“让你的omega接受采访,秀一下恩爱,讲一讲你们两个青梅竹马的往事和甜死人的爱情故事,这事不但能轻松解决,还能再拉一批好感。”
周千乘很重地啧了一声,冲着傅言归竖大拇指。
傅言归:“你不会听的。”
周千乘:“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没道理把他推出来。”
苏沫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只能是他周千乘一个人独享的,不能经受外界一点磋磨和议论。他当然明白傅言归的提议是最简洁有效的办法,这和他一贯效益最大化的处事风格也不相悖。但苏沫例外。
傅言归:“你可要想好了,因为这事得罪新联盟国军部,得不偿失。”
“我怕什么,”周千乘玩笑一样地说,“你快点拿下副主席,我不就有靠山了。”
傅言归惊讶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周千乘:“有,但不多。”
傅言归:“都给苏沫了吧。”
周千乘:“是啊,不过这点良心不够看,我在他心里大概坏透了。”
傅言归举一举手中的酒杯:“你悠着点吧。”
周千乘看一眼一直缩在角落里跟隐形人一样的那个omega,笑着说:“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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