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拿我鞭子!”周长川冲着身后的人吼了一句。
不等周长川说完,秘书已经冲进楼下地下室。那里有一间房专门放武器,周长川这几年已经很少动刀动枪,上次进去拿鞭子也是两个儿子打架。
紧随而至的莫静安乍然看到地上的血,捂住胸口晃了几晃,被女佣赶紧扶住。她嘴里喊着“阿逸”,又转头去抓周长川的衣袖,“你救救阿逸,快让他们别打了!”
大厅里的冷杉信息素味道越来越重,几个保镖和佣人都受到影响,保镖们训练有素还好,几个弱一点的佣人几乎瘫坐在地上。
莫静安是个omega,也被周千乘横冲直撞的信息素压得难受,片刻之间已经呼吸困难。周长川看了一眼妻子,立刻示意让保镖把她送回房间。
鞭子拿在手里,周长川上前一步,用了十成力气,狠狠一鞭抽在周千乘背上。
周千乘正死死压在周逸身上,一鞭子下来,他整个人都僵了一瞬,黑色卫衣裂开一道口子,血迹立刻渗出来。这鞭子是特制的,上面全是倒刺,杀伤力十足,没人能在这结结实实的一鞭下还能坚持住。
几个保镖借势终于拉开周千乘,躺在地上的周逸满头满脸都是血,周长川一看小儿子脖子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再看看周千乘正恶狠狠瞪着自己,眼底的仇恨和杀意铺天盖地,简直是一副要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的癫狂状态。
周长川心中悚然一惊,想也不想,一鞭子又抽下去。
这一鞭从正面挥下来,周千乘双手撑坐在地上,连躲都没躲,硬生生受了一鞭。
胸前的卫衣绽开一道血痕,周千乘一声没吭,黢黑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周长川,脸上的血迹沿着下巴往下滴,活像是从阎王殿里刚刚爬出来讨债的恶鬼。
周长川又要抬起的手硬生生停下来。
“你多大了,天天关注这些小事,你的脑子呢!”周长川怒斥道,“这个家里容不下你了是吗!你要把所有人都要杀了才肯罢休吗?你再犯浑,我不介意换个继承人试试。”
“是!”周千乘粗喘着气,往地上啐了一口血,嘶吼道,“死的又不是莫静安!”
第0007章 做不到放任不管
是啊,死的是叶遥桑。
是这个浮华空寂的世界上,这个暗潮汹涌的宅子里,最爱周千乘的人。
这句话一喊出来,空气短暂凝固了几秒。叶遥桑是周长川和大儿子之间的禁忌,是整个周家的禁忌。她以那样的方式离世,没留下只言片语,只留下让家族蒙羞的丑闻。
周长川和叶遥桑的婚姻并不如意,再加上周长川在大儿子出生后两年便在外面生下私生子,最后还堂而皇之接到家里,对外宣称是叶遥桑所出,但其实根本就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叶遥桑不想让自己变成为了感情和男人撒泼打滚的怨妇,变成困在这所大宅里每天争风吃醋浪费生命的无用之人,最后干脆冷漠处之。
叶遥桑生前那几年,和周长川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两个大家族为了利益,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罢了。
但周千乘却没法平静。周逸刚接回来的时候,他常常见妈妈躲在房间里哭,人前却要笑。妈妈什么也不说,有时候看着周千乘发呆,有时候喃喃自语,这让才几岁的小孩儿充满不安全感。他想去求助父亲,却发现父亲把那个新来的弟弟捧在手心,根本不在意他,反而对他越来越严苛。
父亲的措辞永远冠冕堂皇:你是周家未来的继承人,耽于玩乐像什么样子,把该学的学好,不该学的少碰!
而一转身,父亲却对另一个儿子轻声细语,想要什么给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那种在自己身上吝啬展露的宠爱,在别人那里信手拈来。
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只觉得爸爸不爱他,也不爱妈妈,都是因为那个弟弟的缘故。于是他从小就爱拿周逸撒气,父亲发现了就严厉处罚他,他就再变本加厉欺压回去,如此周而复始。等到十几岁之后,父子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糟,而周千乘也变得越来越乖张叛逆。
直到叶遥桑出事,周长川迎娶周逸母亲莫静安进门,父子两人的关系已经立在岌岌可危的断壁之下。
叶遥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周千乘。周千乘一直认为,就算在这种家庭里过得再不开心,他还有叶遥桑。可是如今,叶遥桑不在了。
谁也不知道叶遥桑是怎么想的,她和苏潜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斯人已逝,她留给别人的好坏无法评说,但留给周千乘的,是无尽的痛苦和恨。
周千乘每天回到家,面对着另一个鸠占鹊巢的女人,人前人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常常泡在健身房里打一个小时的拳,打到大汗淋漓,将堵在胸口的黑气发泄一些,才能忍下想把那几个人撕了的冲动。**这句话喊出来,周长川最后一鞭终究是没挥下来。
周长川看到周千乘眼里有不顾一切的恨意和疯狂,便知道不能再逼他了。鞭子垂在地上,周长川看着眼前已经有些陌生的儿子,竟然那不记得他上次笑是什么时候。
周千乘咬着牙爬起来,从旁边拿了一件外套随意披在身上,谁也没看,径直绕过父亲,走出大门。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引擎声,一辆银灰色跑车呼啸着冲出地库,从落地窗内往外看,只看到两道耀眼的光柱从云水间大路上急速闪过,眨眼间,便隐没在夜色中。
夜深了。无家之人自然无处可去。
周千乘漫无目的开着车在路上晃,他将暖气开到最大,依然觉得全身发冷。身上的血凝固了,他从后视镜里瞥一眼自己的脸,嘴角破了皮,脸颊上的淤青已经散开。这些伤都不打紧,唯独前胸后背的那两鞭最要命,被抽烂的肌肤火辣辣的,疼得他几次都把油门踩滑了。
他知道自己发烧了,心里想着先去医院处理下伤口,可是车转来转去,从他常去的一家私立医院门前驶过,却没停。
等他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开到一条破旧的小路上。
临近深夜的小路静悄悄的,几盏路灯昏暗无力,光晕散开,只能照亮周边不足半米的距离。路两边是老旧的开放式小区,低矮的楼房陷在寂静夜色中,沿街的几家窗户都暗着,大部分人已进入梦乡。
周千乘下了车,晃到路边一盏路灯下,靠着灯杆坐在台阶上。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他微微偏头,看到不远处黑黢黢的楼洞里走出来一个瘦弱身影。
苏沫提着一只黑色垃圾袋,往前走了两步,显然看到了周千乘。他停在原地好一会儿,和周千乘无声对视,最终慢慢走过来,停在一个安全范围内。
垃圾桶在另一侧,想过去就要经过周千乘,苏沫显然没想到这一点,眼下把垃圾扔路边或者再提回去都不合适,但再往前走,他似乎也没这个胆量。
周千乘透过那一点昏黄的灯光,将苏沫的进退无措看在眼里,嘴角扯了个不明所以的笑。
“大晚上一个人出来扔垃圾?”一开口声音沙哑,嗓子里火烧火燎的,周千乘舔舔嘴角的伤口,看着苏沫的眼神危险又莫名。
苏沫提着垃圾袋的手紧了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来,怎么敢出来的。
今晚穆夕上夜班,他一个人写作业到很晚。刚要去睡觉,便听到街上传来跑车独有的引擎声。透过窗户,他立刻就认出了停在路边的车,那是周千乘去年生日时叶遥桑送给他的。在第九区年满16岁就可以考驾照,周千乘还开这辆车带他去海边玩过。
苏沫不知道周千乘是怎么找到他家的,其实他搬到哪里不是秘密,有心人稍微一查就知道。他和穆夕想在第九区生活,除非周家不计较,否则他们不可能逃得开周家眼线。
苏沫在屋里来回转两圈,手脚不听使唤,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周千乘要干什么。他如今面对周千乘有点应激性神经紧张,像是打翻了调色盘,里面各种情绪都有,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很多原本不显眼的情绪慢慢放大,快要占据苏沫的全部。比如害怕。
既然对方找到这里,出不出去都一样。苏沫一咬牙,提上一袋垃圾,走出房门。可是一出门,他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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