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年三场烧发下来,一九年公司开始大规模盈利时,费薄林病倒了。
他被医生勒令强行静养一个月,也就是从这时起,谢一宁和苏昊然开始着手帮他打理公司的事。
那一个月费薄林什么都做不了,住在北京郊区的房子里,房子还没来得及换,又旧又小,费薄林就在十几寸的液晶屏幕上把当时刚在內娱露面的温伏的几个视频来回播放。
那些视频短则十几秒,长则几分钟,是温伏的两场表演和几个幕后采访。
温伏的话不多,采访里的发言加起来不超过十句话,费薄林现在都能倒背如流。
那时他坐在床头不知疲倦地把这几段视频从早看到晚,恨不得逐帧检查温伏这些年的变化。可惜电视屏幕太小,温伏的模样不够看,费薄林当年就想,等病好了换个房子,要留一整面的白墙,以后想看温伏就把视频投上去,让一面墙上都是温伏,随便他怎么看。
后来房子有了,墙也留出来了,他坐在堆满送给温伏礼物的地板上,连打开手机拨一通联系电话的勇气都没有。
温伏说得对,他确实是个胆小鬼,瞻前顾后,连道歉都迟到那么多年。
他把发烧的事说完,温伏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马甲外单薄的衬衣袖子,撑着雪地起身,慢慢往酒店房间去了。
房间供应暖气,与外头的气温是两个极端,温伏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在床上呆了没多久,感觉头脑发热,胸闷得厉害。
果不其然,天还没亮,他正蜷在费薄林怀里睡着,就发起高烧来。
作者有话说:
猫:接下来我要生一场很贵的病,你好好等着
第90章
短短一个月,温伏发了两次烧,好像把这些年费薄林不在身边时没敢生的病都找回来了。
平常生病不是大事,但在高原地区有个头疼脑热的话就不容小觑。
费薄林半夜睡着觉,胳膊圈在温伏腰上,正要习惯性地去给温伏掖被角,结果不小心掀起温伏的睡衣,摸到温伏腰上的皮肤一片滚烫。
他顿时睁开眼,伸手去感受温伏鼻下的呼吸,果然过分灼热。
费薄林当即坐起身,二话不说给温伏裹了衣服,先是按下服务呼叫铃,随后打电话给川西负责接待他的联系人,让对方查询最近一趟航班,不管是私人飞机还是公共航班,能早走就早走。
值班的服务生上来时,费薄林请对方去买一些退烧药和降温贴。五分钟后服务生拿着最普通的感冒药和电子温度计进来,说是这个时间点买不到退烧药,酒店的降温贴也没有了。
费薄林没办法,先给烧得犯迷糊的温伏烧水冲药。
药冲好时他举着杯子要手里摇个不停,希望里头的液体能快点冷却,等到他觉得差不多了,先抿了一口试试温度,随后才端到温伏面前。本想着温伏不爱吃药,加上还在跟他赌气,兴许不愿意听他的话张嘴。哪晓得才刚靠近,温伏就有感应似的醒了。
费薄林站在床头边,正要俯身,猝不及防对上温伏的眼睛,当即下意识停止了靠近的动作,似乎明白自己再靠近一点,温伏就作气似的翻过身去。
可哪晓得温伏这会儿是真烧得不清醒了,又或者是觉还没睡醒,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乍然望见费薄林,先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裤子。
“薄哥。”床头的光对着温伏的眼珠子,他困极了,使劲眨眨眼,又费力地把眼皮撑开,“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费薄林端碗的手轻轻一抖。
温伏见他不说话,便拽着他的裤子,把自己往费薄林腿边拉,随后用额头蹭蹭费薄林的腿:“薄哥,我眼睛疼。”
发烧发狠了眼睛会热,但温伏是疼。费薄林想,大抵是夜里温伏在雪地哭那一场把眼睛哭坏了,明早天一亮就会肿起来。
他正要伸手去摸摸温伏的眼睛肿没肿,就听温伏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
“薄哥,”温伏抵着他的腿,目光对着地板,沙哑着嗓子问,“不生气好不好?”
费薄林愕然一瞬,伸手的姿势悬在半空。
他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仔细想想,原来在温伏的信上看到过。
那是温伏刚到韩国的头几个月,信里温伏总盼着他能给自己写封回信,于是一天天一遍遍地问着,直到那些期盼积累了两个月,温伏没收到他的回应,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自己把他惹生气了。
后来的那些信里,温伏总在字里行间懊悔自己没有在分别那天回答费薄林的问题。
费薄林的手后移,抚在温伏的头顶,侧身坐到床头,把温伏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
“薄哥不生气。”费薄林揉着他的头解释,“薄哥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
他低头用侧脸挨了挨温伏的额头,发觉温度高得吓人,赶紧举起杯子送到温伏嘴边:“先喝药。”
温伏眼睛半阖着,静静凝视被子里棕黑色的汤药,不去喝,只固执地问:“那你怎么不接我回家?”
“喝了就回家。”费薄林哄他,“喝了睡一觉起来就到家了。”
“戎州的家吗?”温伏问。
“先回锦城的家。”他问什么费薄林说什么,费薄林一个字也不敢骗,“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回戎州去。”
“我什么时候能好?”温伏仰头看费薄林。
他刚才做了个十七岁的梦,梦里费薄林还是一身灰蓝色校服的样子,站在他面前,明明是十八岁刚成年的身体骨架和脸庞,有些瘦削,有些青涩,可在温伏眼里费薄林的肩就是无边伟岸,好像他只要站在费薄林的身后,就不怕天崩地灭暴雨狂风,费薄林的每一个字都价值千金,费薄林的每一个承诺都一言九鼎。
大梦初醒,温伏躺在十八岁的宿舍里,屋外一片异国他乡的天空,他对着萧瑟风雪昼夜无言。
再一醒,费薄林又回来了。
温伏不知道这是哪里,他还像十七岁的自己一样望着费薄林,仿佛费薄林开口说他几时病好,温伏就能几时病好。
“喝了药就好。”费薄林在他耳边小声说,“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温伏心想费薄林又骗他,就算是最轻的感冒也不见得喝一次药就能见好。生了病的人是要去医院的,他还没去,费薄林却告诉他醒了就回家了。
“不去医院。”温伏嘴唇抵着杯子边,先发制人,“我不想去医院。”
费薄林知道他不答应的话温伏是不会喝药的,于是什么都顺着温伏的意思来:“那就不去。”
他说:“我在家里照顾你。”
温伏眼珠子晃了晃,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跟费薄林讲条件的时机——费薄林为了让他喝药,什么都会一股脑地答应下来。
于是他抿紧了嘴,嘀嘀咕咕地装糊涂地问:“那你照顾完了还走吗?”
费薄林垂目一瞟,只瞧得见温伏乱颤的睫毛,那睫毛颤一下费薄林就参透了温伏肠子里拐着哪个弯,在打哪个主意。
温伏意识烧迷糊了,趁病耍起小心思来却清醒得很。
“不走了。”费薄林说,“你病好了我们就搬家。你想去哪儿我都跟着。”
温伏得寸进尺:“那……”
费薄林:“先喝药。”
发起烧来没力气,耍心眼的时候嘴巴倒是吧嗒个不停,嗓子说冒烟了还絮叨个没完。
温伏抿抿嘴,就着费薄林的手咕咚几口把药喝了。
最后一口药刚咽下去,温伏仰着头,还要再趁机说点什么,费薄林把方巾从上衣里拿出来:“先擦嘴。”
温伏木木地盯着方巾上的格纹:“哦。”
费薄林给他擦了一下。
两下。
三下。
温伏困了。
费薄林无声一笑,手拿把掐。
等温伏枕着他的腿睡下,费薄林悄悄把温伏脑袋移回枕头上,自己起身出去,到门外打电话。
他连夜联系周纪,告诉对方酒店这边的情况,让周纪明天跟节目组对接,就说温伏告病,暂时退出第一期录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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