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这一班人面前时温伏还悄悄用眼睛瞟了他们一下。
在此之前从未参加过任何集体活动的温伏并不理解这么多同学站在终点是要做什么。
猫咪好奇,猫咪不问,猫咪尊重且离开。
然后留下同班的人停驻原地,在风中一脸凌乱。
谢一宁脑子转得快,凌乱了片刻后回头跟他们打哈哈:“嗐,哆来咪就这样儿,他害羞呢,大家休息去吧。”
所有人尴尬地沉默了两秒,人群中不知道谁嘀咕了句:“还‘哆来咪’呢,瞧人家那样儿,乐意咱们这么叫吗。”
“就是——”
“人家傲着呢。”
“破个校记录就是了不起。”
“眼睛都长头顶上了。”
“……”
谢一宁一听这些话不高兴了,袖子一挽,往人堆里揪了个典型:“张成峰,别以为捏着鼻子我就听不出来是你在阴阳怪气啊。”
说完又轮流瞥了几个刚才随声附和的男生,全是班上好吃懒做那堆。
她当即拔高嗓门拉下脸,谁也不惯:“该散散得了,人就想早点回教室而已。报名参赛的时候不吱声,拿水拿衣服的时候也不见过来帮忙,唧唧歪歪倒是没停过,女生都把活儿干了还没你们那么多抱怨呢?就你们男的嘴碎。没听见人温伏刚才说谢谢了吗?还得给你们三跪九叩啊?就算人家傲又怎么了?你破个校记录你也傲!叫你休息是给你面子,给我在这儿摆上谱了。”
苏昊然刚参加完跳高回来,老远就听着谢一宁训人,对面一拨男生,个个看起来想走又不敢走,面色都不算好。
他踩着双为了跳高专门换的Marine运动鞋,手里随意地拎着件Prada的黑色棉服,因为才参加完项目,懒得穿外套,便折起胳膊把棉服拎在肩后,吊儿郎当地走上前,另一只手靠在挽住谢一宁脖子,嬉皮笑脸地问:“谁又惹我们班长大人不高兴了啊?站出来。”
同时挤眉弄眼地朝那堆人使眼色。
挨骂的几个男生瞅准时机三三两两地散了。
谢一宁该说的说完了,本身也懒得留人,把苏昊然的手从自己校服上打下去,扭头就走:“别动手动脚的,一身汗臭死了。”
苏昊然也不气,嘿嘿一笑,套上外套,回场地换了双AMIRI,又巴巴地追过去。
他是常年不穿校服的,宿舍里一柜子名牌奢侈品穿不完,巴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换着花样在谢一宁面前孔雀开屏,从来不乐意穿校服。
“你这不是冤枉我吗。”苏昊然凑到谢一宁面前说东说西,“我就跳个高,汗都没出,还专门换了双鞋去跳,一见你我就换回来,哪臭了?我香死了,你闻!”
说着就把胳膊横到谢一宁跟前非要人闻闻。
谢一宁把他挥开,脸上怒意不知不觉消退了:“滚远点。”
苏昊然又缠着她打闹了会儿,直到她脸色稍微好看点了,才问:“刚才——他们怎么惹你了?”
说到这个谢一宁就来气,却不是像之前骂那堆男生——已经骂过了,没必要再说一遍,反而提起温伏,无奈道:“那个哆来咪也真是的,没点眼力见。十几个人呢,从一开始陪他在场子里跑了一千米,等在终点,想着跑完了怕他累,说到时候搀着搀着。结果他倒好,跑完了么,不累就算了,但也没必要转头就走么,把一堆人撂在那儿,好歹一个班的,一点面子也不给。”
苏昊然努着嘴不停地点头应和,等谢一宁说完,他当即道:“不像话!我去教训教训。”
“你教训什么啊你教训?”谢一宁横他一眼,“你算老几呢你,就去教训人家,尽添乱。”
“我教——”苏昊然顿了顿,狡黠一笑,“我交个朋友呗,跟他。”
谢一宁白他。
苏昊然又把胳膊搭过去:“宁宁,中午吃哪个食堂?”
谢一宁边走边甩开他:“再说吧。”
“别再说呀,这还有一个小时就吃饭了。”
“我吃哪个食堂关你什么事儿?”
“怎么不关我的事儿,咱俩从小到大都一起吃的。”
“你又欠抽了是吧?”
“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嘛。”
“别缠着我。”
“说一下嘛……”
“滚。”
“哎呀宁宁……”
两个人吵吵闹闹一路回到班上,班里就温伏和费薄林在写试卷,其他人窝在角落里玩手机看小说,或趴着睡觉,卢玉秋站在阳台上捧着上个周谢一宁买的那本《红秀》杂志在看。
六班教室四个角有四道门,靠外前后两道是连通大走廊的,另外一边前后两道出去是每个班的阳台。
阳台上放着两三张多余的课桌,每个课桌抽屉里都塞满了有些人不用的练习册或课本,以及许多小说漫画和一周一期的时尚杂志,基本是他们在校外书店的摊上,或者教学楼负一层里挨着超市水果店的书店里买的。只要不明目张胆在上课时间看,班主任对此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一宁先是招呼卢玉秋收拾收拾准备去吃饭,随后一屁股坐在费薄林位置前,背靠着墙壁,问:“组长,下午三千米没问题吧?”
费薄林正在看题,闻言没有抬头,只是说:“没问题。”
“没问题就行。”谢一宁翘着椅子腿儿,“好歹三千米呢,你要中途不舒服就退出啊,反正去年校记录也是你的,咱不用非争这口气。”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早知道今年让哆来咪报三千米了,你还能休息休息,说不定他能破你记录呢。”
隔着一个过道的哆来咪本人并不知道自己多了这个新外号,对谢一宁的话毫无反应。
下午的三千米正如费薄林所说,跑了跟去年一样的成绩,毫无意外地保持着最高校记录。
谢以宁本人也在女子八百米跑里拿了冠军。
12级6班在高中生涯的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运动会里,大获全胜。
运动会结束的那个晚自习,温伏被安排进了费薄林的小组。
一个小组六个人,本来费薄林这组就只有五个,他一年多以来没有同桌,一直都是一个人坐。
温伏转学来了以后,恰好填补这个空缺。
只是在半期考试之前,如果他加进去,会影响前半学期的小组评比平均分,所以才把时间推迟到了运动会结束,下半学期小组评分开始。
温伏的课桌拼到费薄林桌沿那一刻,费薄林手里的笔尖在纸面停了一下,试卷上的答题框里正好是他没写完的四个字。
如影随形。
开个校运会相当于放了场大假,收假的第一个晚自习,班里人都很躁动,没几个安分守己好好做题的。
上课铃声一打,费薄林拿着一套前两天没做完的物理模拟压轴题去办公室问题。
纪律委员和班长轮番在讲台上守仔细,今晚轮到纪律委员,谢一宁便自然而然回到组里。
温伏才转来两个周,抽屉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语文英语的作文纸拿来打草稿,打完随手一塞,老师要检查的时候再拿出来;化学的试卷夹在数学的练习册里;物理分析题和生物实验随堂练习又凑一堆。总之抽屉满满当当塞着卷边的各种模拟题,临时要找出想找的那一份,都得低着脖子在里头翻半天。
从搬到费薄林旁边开始,温伏硬是找了十几分钟资料。
直到费薄林离开了,他还在找。
正找着,右前方隔着个过道的苏昊然扭过头,伸出边上一条腿,探出半个身体,朝温伏吹了两声口哨,虚着声儿喊:“哆来咪,哆来咪!”
温伏唰唰唰地翻卷子,还没找到资料纸。
苏昊然:“哆来咪!”
温伏还是唰唰唰翻卷子。
“哆来咪!”
依旧是唰唰唰翻卷子。
苏昊然急得抓耳挠腮,使劲回忆温伏的名字。
要不说谢一宁老叫他哆来咪呢,哆来咪这仨字儿确实比“温伏”好记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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