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嘛?又要叫你当什么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啊?”
“嗯。”
“你不想上?”
“嗯。”
“那你拒绝了没?”
都不用许最回答,纪因蓝看他回来时那表情就知道答案肯定是没有。
果然。
“没。”
“这次打算怎么办?重返故地车站嚼冰?”
纪因蓝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许最时那画面就想笑。
他当时真以为这是位特立独行的死装哥,谁能想到是个连拒绝都说不出口的臭社恐。
“没想好。”
一张小纸条被写满了,纪因蓝照例把它丢进了课桌里。
他又撕了一张出来,但没立刻动笔,而是支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望着旁边的许最。
窗外被晚霞染成一片深红色,又逐渐被深蓝色蔓延着侵占。
许最被暖色的背景和冷色的灯光衬得更冷了,睫毛在眼底洒下毛茸茸的影子。
那一瞬间,纪因蓝做了一件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很大胆的事——
他抬起手,覆上了许最握笔的右手。
那触碰一触即离,但落手时,许最丢了笔,在课桌下反握住了他。
许最手指的温度总是有点凉,纪因蓝感受着那温度慢慢地被自己掌心变暖。
也不知这隐秘的牵手到底持续了多久,总之后来,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打响,教室变得喧闹起来,他们的交流也不必再借助水笔和纸条。
纪因蓝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唤了一句:
“乖乖。”
许最抬眼看向他。
“你不想上台发言,是因为你本身就不喜欢、不想上、不愿意做这种事,还是你不太敢?不敢暴露在那么多人的目光下,不敢自己的声音通过麦克风让那么多人听见?是不喜欢,还是做不到?”
“……”
许最没有回答,只垂了垂眼。
但纪因蓝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了。
“如果你是因为不喜欢,那我教你怎么说,你现在就可以去找老牛,告诉他你不想接这个活儿。因为去或不去都是你的自由,你有拒绝的权利。但如果是因为其他的……”
纪因蓝轻轻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指:
“那要不要试着克服一下?”
从情感上来说,纪因蓝当然不想让许最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他简直舍不得这人受一丁点委屈。
但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们,纪因蓝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许最身边懂他心意替他说话,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很长,说得残忍一点,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保证能永远陪着谁。
许最养成如今这个性子,跟他的童年和家庭环境脱不开干系,这是肯定的。
他在学生时代遇见了不想做的事,还能弄伤自己糊弄过去,那以后呢?以后总有糊弄不了的事。
纪因蓝想他拥有拒绝的自由,但在那之前,他得先拥有面对的勇气。
如果他身边一直没有人教他怎样正确面对,那就由他来。
他喜欢他,可他不能只给他喜欢。
他得教他点什么,得改变点什么,让他在未来某个或许身边没有他的可能性里,自己一个人也能有办法从容面对所有。
“我陪你,我教你。试一试,好不好?”
许最垂眼许久,像是在思考什么。
纪因蓝难得耐心地等着,直到上课铃打响,教室里混乱起来,多是散落在各处的学生跑向自己的座位。
而就在这样的乱声中,许最安静地握着纪因蓝的手,抬起来,微微低头,在他手指骨节上贴了贴自己的唇。
一个无声的亲吻。
意思是,可以试试。
纪因蓝可能是欣慰地松了口气,以至于一时都没有意识到许最这个举动有点过于明目张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心虚地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见没有外人诧异的目光,这才红着耳尖,抽走了自己的手。
“……这种活动我也没参加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你先写个演讲稿吧,你不是很能写吗?”
“……”
许最没有回答。
顿了顿,他才道:
“你帮我写吧。”
“?”
“好不好?”
“我写?我敢写你敢读吗?”
“敢。”
“?”
许最看着他,在教室逐渐平息的人声里学着纪因蓝刚才的话,小声道:
“我陪你,我教你。试一试,好不好?”
靠。
纪因蓝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不是,自己说的时候还好,但现在听同样的话从许最嘴里说出来就这么……
纪因蓝抿抿唇,闷着声音,有点别扭地低声说了句“好”。
晚自习结束后,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纪因蓝这几天都没有骑车,每天早晨他跟许最一起坐公交车来,晚上再搭陆珏家司机的车一起回去。
四个少年并肩走在夜晚的林荫道里,可能是夜晚这条路显得有点阴森,很多学生会选择另一条灯光多一些的路出学校,以至于现在这条道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分散在前后。
走到一半的时候,纪因蓝突然觉得今天的氛围似乎有哪里不对,仔细想想才意识到,今天丁逸逍没出声,这才显得格外安静。
想到这,纪因蓝瞥了眼身边的人。
谁知,察觉到他的视线,丁逸逍突然一个激灵地看向他,目光似乎有点惊恐。
纪因蓝一脸莫名其妙。
“你看我干嘛?”丁逸逍问。
“你脸是五A景区啊,看一眼还要收门票是吧?”纪因蓝毫不留情嘲讽一句,而后淡淡道:
“没听见你叽叽喳喳,有点不习惯。”
“说了你又不高兴,不说你又不习惯,怎么这么难伺候?你们不是说有猫吗,我特么找咪咪呢。”
丁逸逍看看他,又看看许最。
他的表情暴露了他的挣扎,他忍了又忍,最后真的没忍住,开口飞速道:
“算了,其实我就是好奇,得多好的朋友才会亲对方的手。”
“?”纪因蓝微一扬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意识到:
“你看见了?”
“昂。”丁逸逍举起自己的手凑到纪因蓝脸跟前,像是想证明什么似的,表情诚恳中带着一丝痛苦:
“咱俩从开裆裤开始的交情,我觉得已经够深刻了,但你从来没亲过我。来,蓝,亲一下,大胆亲!给我证明一下我们如钢铁般坚不可摧的兄弟情!……求求你了亲一下吧。”
纪因蓝一脸嫌弃地拍开了他:
“亲个屁。别恶心。滚。”
“那为什么?!那为什么……”丁逸逍刹住车,看看前后的别班同学,赶紧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我看见许最……嗯嗯你?正常好朋友好兄弟会这样?我他妈一晚上题没做几道,想破头净想这个了!”
“那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就这你想一晚上还没想明白?”
纪因蓝凉凉地扯了扯唇角:
“我俩不是正常好朋友好兄弟啊。”
他瞥了眼丁逸逍脸上的精彩表情,给了他会心一击:
“他是我对象。”
“?!”丁逸逍的眼睛缓缓睁大了。
他终于还是听见了这个他宁愿骗自己亲手是为了体现友谊也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纪因蓝真怕下一秒他眼珠子就要滚出来掉地上。
“你对象不是他妈的小咯叽?你骗老子??”虽然声音压低了,但丁逸逍还是崩溃地破了音。
“没骗你,你猜的对,他就是小咯叽。”
“什么???”
丁逸逍运转得原本就不高速的脑子在一连串的打击下真要死机了。
可还没等他彻底接受这个炸裂的事实,他又猛地反应过来——
“所以许最你这伤他妈的不是猫抓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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