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屋里就只剩下程晁一个人。
林泽宇的话就在他耳边响。
他想起上一次要带郁寻春去参加聚会时他的抗拒。
他躺在沙发上:“你爱和谁玩就和谁玩,我管不着,但你别拉上我,我不喜欢他们,也跟他们玩不到一起。”
他把书盖在脸上,不管程晁说什么都是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他又想起很久以前,他和郁寻春坐在操场上,他坐在台阶上刷题,郁寻春挂在旁边的单杠上吃棒棒糖。
那天夕阳很好,蓝色的天,粉色的云,一团纸团砸在他课题本上。
“程晁,我看见你和李泽宇他们在一起,他们欺负你了?”
连人家名字都记不对。
郁寻春霸道又不讲道理:“我给你说李泽宇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要是欺负你你记得告诉我,还有你不许和他们一起玩,知不知道?”
程晁难道不知道他们之间相互不对付吗?
程晁知道。
但他还想拉着郁寻春融入。
为什么呢?
因为郁寻春会妥协,郁寻春会为了他妥协。
因为郁寻春身边只有他。
他是郁寻春唯一的朋友,郁寻春痛苦伤心的时候,唯一能找的人只有他。
郁寻春怎么可能离得开他呢?
可郁寻春就是离开他了。
他只是想要劝郁寻春收一收脾气,他有错吗?
他和郁池夏私下联系不也是为了郁寻春吗?
他怎么就不明白他的苦心呢?
酒一杯杯下肚,程晁白着脸,红着眼,他明明都是为了郁寻春!
楼下传来一阵欢呼,他走出包厢往外看,舞池的音乐一变,新DJ上场了。
程晁眯着眼睛望过去,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郁寻春。
可是郁寻春也会打碟吗?
而且他上场时,还和之前的DJ击了掌,做了交换的手势。
郁寻春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他了吗?
那怎么可能是郁寻春呢?
那不可能是郁寻春。
但程晁的眼睛无法从对面的DJ身上移开。
一个半小时,他整整盯着对方看了一个半小时。
又有DJ上来换人,双方互动着交出了场地,原本的DJ退场,程晁下意识从包厢里跟了出去。
舞池里人太多了,每个人都好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前面的DJ也时隐时现。
程晁好几次都要抓住他的时候都被人挤开。
“小寻春!”程晁被人往后拨开,他听到这三个字浑身一激灵,前面那个DJ转头时的画面一帧一帧在他眼前播放。
几个人挤出人群,也将程晁挤到身后,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扑过去挂在DJ身上。
慢放的画面突然就正常起来。
“小寻春!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吗?”
蒋洲双手按着郁寻春肩膀,使劲晃。
郁寻春被他前前后后晃得头晕,拉下口罩连连出声:“等一下等一下……”
宴青川长臂一展,把人从蒋洲的魔抓下解救下来,半勾在怀里:“这是人不是摇摇车,别给我晃坏了。”
“老宴,你搁哪儿捡的这么个宝贝,以后我们开趴体直接让小寻春来啊,DJ都不用找了。”
“公园捡的。”
“哪个公园,地址告诉我,我也去捡一个。”
“郁寻春!”
蒋洲:“小寻春,是不是有人在叫你?”
郁寻春低着头和老板发消息:“没有吧,我没听见。”
他看了眼宴青川,宴青川推着他往前:“快走吧,干完活该回家了。”
“郁寻春!”程晁又叫了一声,不断拨开挡住的人群。
前面的郁寻春明明就在一个触手可及的位置。
但是他永远追不上,永远抓不住。
舞池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将他那一声一声的呼唤全都盖住。
他看到郁寻春身边的男人凑到他耳边说话,看到郁寻春转头时眼角眉梢都是笑,一行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程晁被淹没在人海里,他的声音被海浪堵回去,他伸出的手总是慢一拍,搁在他们之间的人多得怎么也拨不完。
他眼睁睁看着郁寻春推开门走出去。
等他狼狈地从酒吧里追出去时,街道上尚且余留着舞池里的躁动,寒风过隙,卷起地上的枯叶,空无一人。
程晁尚未缓过神,四处张望,他眼前总是冒出郁寻春的笑脸。
他无法相信他在别人身边居然能笑得这么开心。
这样的笑容,不是应该只属于他吗?
郁寻春唯一的朋友,不是只有他吗?
他掏出手机给郁寻春打电话,机械的女声毫无感情:“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他给郁寻春打语音,打视频,一遍又一遍,一直无人接听。
在他低头拨打电话时,一辆卡宴和他擦肩而过。
车上,郁寻春打着哈欠缩在副驾。
“困了?”宴青川问。
“还好,”郁寻春抹掉眼角的生理泪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打碟。”
“气宇轩扬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说人话。”
“听不懂,吵。”
宴青川说:“不过就现场氛围来说,你肯定是打得最好的一个。”
郁寻春轻轻哼了下:“那你一开始还那么积极。”
卡宴扬长而去,徒留程晁一个人在路边。
他没穿外套,手已经冻得发红,仍然执拗地一遍遍拨打着无人接听的电话。
冷风一吹,血管收缩,身体里的酒精代谢变慢,程晁更醉了,醉得几乎站不住。
有路过的好心人过来扶他:“先生,你没事吧?”
程晁抬头,视线在路人鼻尖的痣上晃了一下,郁池夏这里也有一粒痣。
路人陌生的脸,突然变成了郁池夏。
“郁池夏,你还好意思出现?”
-
郁池夏接到电话,匆匆赶到警局。
警方和他确实:“他是你的朋友?”
郁池夏点头,警察领他到一边去交钱,包括报警人的医药费以及赔偿等等,一系列手续办完天都快亮了。
程晁在警局吐了两回,酒醒了不少。
从警局出来,他走路还有点不稳,郁池夏伸手扶他:“阿晁哥,你怎么喝这么多?”
他去车上拿了瓶水给他。
程晁推开他:“别碰我。”
“你这样还没到家就趴路上了,我还是送你吧?”郁池夏说,“不过你怎么会和人打架呢,我听警方说你把对方认成了我?”
他还好意思问!
“郁池夏!”程晁猛地抓住他的衣领,两人离得极近,一夜未眠的程晁双目赤红,眼内布满血丝,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青青一片。
他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狠狠盯着郁池夏:“如果不是你,郁寻春根本不会和我绝交!”
郁池夏琉璃一样的浅色眼珠闪过一丝快到无法捕捉的情绪,转瞬即逝:“怎么会呢,阿晁哥,我哥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吗?绝交不过是气话,他怎么离得开你呢?”
程晁抓着他的衣领没松手,另一只手按着宿醉后头疼欲裂的脑袋。
是啊,在看到郁寻春和别人有说有笑之前,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吗?”郁池夏轻轻地帮他顺着背,“你见到我哥了?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他嗅到程晁一身的酒气,想到警方的话,追问:“是在酒吧吗?”
程晁头痛难忍,他不想再和郁池夏说话。
没错,郁寻春是因为他和郁池夏有联系才会和他绝交的。
只要他不再和郁池夏有任何的接触,他就能把郁寻春哄回来。
他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删掉了郁池夏的所有联系方式。
以前郁寻春也不喜欢他和林泽宇一行人在一起,一开始也和他绝交,但后来他们不也和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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