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方驰错愕地看了眼何乐知,小声问:“这个时间吃蛋糕?”
“啊,她自己馋,咱俩配合一下就行。”何乐知也小声说,说完又补了一句,“但我确实饿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儿正是容易饿的年纪,加上何乐知要跑步,经常放学回来要吃点东西。何其要控制体重,偶尔馋得受不了了就跟何乐知一起吃。
三人围坐茶几吃蛋糕,一人拿一个勺。韩方驰只吃了几口,接下来的时间就盘腿坐地板上,坐在何乐知旁边,跟何其聊天,同时看着这对母子把蛋糕全吃了。
“你是不是失去理智了,这位女士。”何乐知幸灾乐祸地说,“明天健身房?”
“那得连着三天。”何其满足地抻了抻胳膊,问他们:“你俩晚上还学习吗?”
何乐知转头问韩方驰:“还学吗,咱俩?”
韩方驰不等说话,何其说:“别学了吧,咱仨玩会儿。”
“好的。”何乐知欣然同意,“玩什么呢?”
何其问:“看个电影?”
“好的。”何乐知笑着点头。
韩方驰也点头:“……好的。”
当晚洗完澡韩方驰穿了套何乐知的睡衣,他们仨看了部喜剧片。电影非常好笑,何其跟何乐知笑成一团,韩方驰心里始终盘旋着的沉闷也散了些,他放松下来,靠着沙发背,抱着巨大的抱枕,后来有些昏昏欲睡。
何乐知把旁边的毯子拿过来展开,自己盖一半,只把脑袋露出来,另一半给韩方驰盖上。何其在旁边扯了一块也给自己盖上,何乐知就枕着她肩膀。大大的毯子被他们仨抻平了,毯子下面有毛绒绒的温暖质感。
“这个男孩儿长得跟方驰还有点儿像。”何其说。
电影里那个男生是个刚红起来的新生代,何乐知看看他,又认真地侧过头看了看韩方驰,点评道:“还是方驰帅。”
何其随口说:“方驰长得像爸爸像妈妈?”
韩方驰说:“都不太像。”
之后几分钟里没人说话,何乐知在毯子底下轻轻扯了扯韩方驰的睡衣袖子,无声地、悄悄地。
韩方驰明白他的意思,手背碰碰他,示意没关系。
那之后韩方驰也来过何乐知家几次,多数都在寒暑假里。每次何其都要借着他来的由头吃点平时不能吃的,放假的时候还拉着他俩斗地主或者打游戏。
有一次何乐知小姨在他们家,说何其玩心重,没正事儿,影响高中生学习。
何其不在意地挥挥手说:“高中生够辛苦了,学习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每天在学校十几个小时还不够学啊?”
小姨说:“你都是歪理。”
何其牛哄哄地说:“那你问问他俩,我跟他俩玩游戏耽误学习了没有。方驰,告诉小姨你排第几。”
何乐知在旁边摇头晃脑地抢道:“第一第一。”
“你看。”何其扬扬眉,“还得是劳逸结合。”
何乐知从小被何其这么教育着长大,他就跟别的高中生不太一样,他对成绩没什么执念,考不好的时候也不着急上火,考好了当然也是开心的。
何其这种放养式教育也自然使他有时候做事不考虑后果,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在一次肖遥和外班男生发生冲突以后,对方在晚休时带了几个男生过来找肖遥打架,当时班里人不多,何乐知正听韩方驰讲题,见门口那么多人,想都没想就跟着肖遥出去了。
那次群架被学校通报批评,两个班带头打架的都被处分了。
肖遥虽然是被动一方,但他下手重,所以也背了处分。何乐知和韩方驰参与打架,被找了家长,各自写了三千字检讨书。
高中生下手没轻重,大家脸上都挂了彩。
何乐知脸上看着尤其严重,左边下颌骨青了一大片。韩方驰说他:“我都说了让你上我后边去,你往前冲什么啊?”
何乐知没心没肺地说:“我怕你打不过他。”
“我打不过你就能啊?”韩方驰斜眼扫他,“你看你让人打那样儿。”
“我不比你有劲儿?”何乐知绷绷腿上的肌肉,指着说,“我田径队的。”
韩方驰说:“下次别逞能。”
“就逞。”何乐知揉着脸上青的地方,嘶嘶哈哈地说,“谁让他打你了。”
因为这事肖遥感动了好长时间,要给他们俩当牛做马。
何乐知嫌他黏糊人,还是跟韩方驰搞小团伙,虽然都是朋友,又总是偏心韩方驰。这也没办法,他就是跟韩方驰性格更合,朋友这事也没法说。
肖遥高中那会儿还经常因为这事不是心思,后来长大了不再因为这事小心眼了。
可长大了另外两个也没那么亲密无间了。
要说不那么好吧,也好。
在何乐知跟周沐尧在一起的那些年里,韩方驰和他们俩联系得最多,关系最好。
跟别人比起来自然是不一样的。
可要跟高中那会儿令肖遥吃醋的好比起来,那也不是一回事了。
……
何乐知的记忆像是被撕开了一层蒙了尘的膜,过往的一切被清洗翻新,被他忽略的那些内容直观地摆在他眼前。
为什么韩方驰一直联系他,为什么韩方驰偶尔怪腔怪调。为什么何乐知一边顾忌韩方驰跟周沐尧的关系,一边又总是与他默契和谐,极自然地亲近。
因为他们结交在十几年前,且本来就密不可分。
“我错了我错了。”何乐知面向韩方驰,诚恳地道歉。
韩方驰脸撇向另一边,不理他。
“臭恋爱脑。”肖遥不客气地指责他,“你还说我们跟小黑更亲近,就你眼睛里都是小黑吧!”
何乐知双手合十,朝这俩人认错。
“你还说我俩向着他。”肖遥拿起手机,作势要打电话,“你问问他们,从你俩分了,我说了有一百次让他别再找你了不。别人都劝和,就我俩让他醒醒吧。”
何乐知心里的感受说不清,但此刻愧疚绝对是最多的,他拦住肖遥要拨号的手,按下他手机。“别问别问,我知道了。”
“方驰这老好人,他知道小黑因为这狗事儿跟你分了那天,脸一撂摔门就走了!”肖遥说到气处,又捡颗荔枝砸过来,“你长心了吗你?何乐知。”
何乐知真心实意地说:“我没长心,我脑子进水了,我缺心眼儿。”
何乐知当下是个被指责的罪人,韩方驰不理他,肖遥嘴皮子利落地声讨他,一句句细数他的冷落和过错。
“咱们仨好的时候还没小黑什么事儿呢,你都忘了是不?这几年你都不跟我们玩儿了,你满世界全是小黑。
“你失忆啦?小黑给你灌迷魂汤啦?”
何乐知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此刻的心情,他不是把这些都忘了,在一众朋友之间,韩方驰跟肖遥和别人肯定是不一样的,会习惯性地和他俩更好,他们以前是同学,以前发生的事何乐知也都记得。韩方驰买房他直接跳过周沐尧送沙发,之前肖遥游泳的时候把手表丢了在那吱吱哇哇,何乐知直接又给他买了个运动手表,让他把嘴闭上。
可他也确实忽略了很多,在长久的岁月里,他渐渐把他本身就拥有的和与周沐尧共有的混淆了。
“我错了。”何乐知眼睛都红了,用胳膊肘撞撞肖遥,肖遥胳膊一扬,说上头了,情绪正浓。
何乐知又转向韩方驰,诚恳真挚地说:“方驰,我错了。”
韩方驰冷漠地看着他。
何乐知探身过去,伸手晃晃韩方驰手腕,“方驰……”
韩方驰垂眼和他对视,何乐知本来就喝了酒,这会儿眼睛一红看着跟要哭一样。他一个连分手都没人见他掉过眼泪的人,这会儿倒整这可怜相了。
“哦哦哦,你就只哄他是吧?”肖遥用手背敲敲桌子,“你俩一辈子给我上眼药儿。”
他刚才一抬胳膊把人甩开的洒脱动作全忘了,叩桌子提醒:“这还有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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