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方驰没过去,坐在沙发上,也没玩手机,只安静地坐着。
阳光不强烈地洒进来,光亮但不刺眼。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不会觉得无聊,还感到一种慢悠悠的安稳。
韩方驰想,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何乐知穿着昨晚那身家居服走出来,一出了卧室,俩人视线一碰。现在天光大亮,再没有黑暗帮着遮掩,这会儿看着彼此,各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齐涌上来。
“过来了?”何乐知说。
刚睡醒还带着鼻音,说:“我刚醒。”
韩方驰问:“没睡好?”
何乐知也没否认,“嗯”了声。
他穿的宽松的米色短袖和灰色裤子,光脚踩着拖鞋,身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褶。他的家居服多是浅色的,总是给人清爽干净又松弛舒服的居家感。
韩方驰没再提昨晚的事,也没刻意说些什么话,何乐知洗漱的时候他站门口问了句:“在家吃?”
何乐知含着牙刷,模糊地说:“炒饭。”
韩方驰:“行。”
何乐知磨磨蹭蹭地洗漱,韩方驰自己去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剩的准备今天炒的米饭,翻翻找找地拿了其他食材。何乐知这边的厨房他还没用过,不太熟练。
何乐知顶着毛毛躁躁的半湿头发出来,韩方驰已经快炒完了。还把昨天剩的一点山药和莴笋切了片,以及卤的牛肉,看起来准备等会儿一起炒了。
“切山药你没戴手套?”何乐知过来问。
开着烟机韩方驰没听清,回头问:“嗯?”
何乐知话音卡了下,说:“山药,戴手套了吗?”
“我垫纸切的,没事儿。”韩方驰转回去说,“没找着手套。”
“在下面抽屉里。”何乐知说。
他俩平时也是谁闲着谁做饭,只不过何乐知下班早所以他做得多。以前他俩做菜口味差别还挺大的,这一年的饭搭子当下来,后来互相调和,现在做菜味道基本差不多。
何乐知不在厨房站着,坐在背对厨房这边的餐椅上,倒了杯温水,自己坐那儿喝。
韩方驰洗锅的时候回头看看他,看他挺着背坐得直溜溜的,何乐知从小就不塌腰,何其不让,上学那会儿全班数他坐得直。韩方驰抽了张厨房纸擦干水,不明显地笑了下,问:“汤要吗?”
“不用,喝水了。”何乐知说。
韩方驰“嗯”了声。
这么吃饭都一年了,可经过了昨晚,总归还是有点不一样了。说尴尬倒不尴尬,只是每一次抬头都不再是一个无意识行为,抬头和对视的存在感都拉高了,不会像之前想说话就看着对方说。或许这只是何乐知单方面的,韩方驰抬头和视线投过来倒是都挺顺的。
“今天打算干什么?”韩方驰问。
何乐知说:“没什么打算,下午想睡会儿。”
韩方驰点头,“那我打球去了?跟同事打篮球。”
何乐知说:“好的。”
韩方驰说:“我大概三四点钟回来,你要有事就给我发消息,我可以跟同事一起吃。”
“嗯,”何乐知说,“好的。”
韩方驰吃完饭待了会儿,中午之前走了。
他一走房子里又静下来,何乐知没什么想做的,想看会儿书也看不下去,扯了个抱枕过来,在沙发上放空躺着。
韩方驰把时间和空间都给他留出来,甚至下午他随便扯个理由就能一直自己待着。
何乐知闭着眼躺在阳光下,把胳膊横起来挡着眼睛。
方驰的好是毫无疑问的,在何乐知这儿他没有一点不好。可现在的方驰太难对付了也是事实。
当天何乐知没给韩方驰发消息说自己有事,韩方驰下午三点多回来,打球饿了,先把昨晚剩的蛋糕吃了。晚上何乐知做的饭,韩方驰收拾完坐了会儿就回家了,跟何乐知说“早点睡”。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韩方驰一直是这样的。他跟之前没什么不同,没有让何乐知感知到多余的压迫感,也不是每天都要见面,基本跟之前差不多。见了面不提过界话题,说话的语气也依然那样,没有明示暗示过什么。
如果不是在那个昏暗的夜色下,他把话说得足够明白,何乐知会怀疑是自己理解错了。
可同时何乐知也知道,方驰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韩方驰在一定程度上其实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小时候在一众高中生里偶尔会因为太规矩了显得有点刻板。
他说了给何乐知时间,那就是真给,不会话里带着意图地时不时提醒,也不会间接地往前推进。
除了那一晚,韩方驰再没表现出任何主动性和攻击性。
如果换成其他对象,或许会觉得韩方驰在那一晚后表现得是不是太平淡了,而产生不确定性。可对何乐知来说却能让他放松下来,不会一直紧绷着,脑子里那些关于前后都没有出路的纷乱念头也能暂时沉下来,不至于始终堵在那里,让他透不过气。
周五晚上何乐知公司聚餐,韩方驰回家给韩知遥补课去了,晚上九点他给何乐知发消息。
方驰:喝酒没?
乐知:喝了点儿,意思一下。
方驰:我接你?
乐知:不用,我叫个代驾就行。
方驰:预计几点结束?
乐知:预计不出来,感觉进程没过半。
方驰:知道了。
何乐知几乎不喝酒,同事也不劝他酒,他就跟着抿抿杯子凑个热闹就行。
三层楼的轰趴馆,年龄大的两个哥先回家了,剩下都是年轻人,年轻的一个都没走,大门已经被锁上了。
何乐知被领导拉着打牌,十一点半了还没有放人的意思,何乐知手机上又来了消息。
方驰:还没结束是吗?
乐知:是的。
方驰:位置发我?
何乐知一手拿着牌,另外一只手在那儿回消息。
乐知:不用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完事呢,你睡吧方驰。
这句话有点长,何乐知费劲地打了半天,别人都在等他。
“何工跟家里请假呢吧?”同事玩笑说。
何乐知笑笑,没多解释。
“你今晚还回吗?”同事问他,“咱都在楼上对付一宿算了。”
何乐知说:“得回,得回。”
三楼能住宿,有几张床,还有榻榻米。何乐知不可能跟同事在这儿住,不管多晚他都得回家。
他没给韩方驰发位置,韩方驰说:玩吧,结束了告诉我一声。
何乐知回:好的,睡吧。
等到何乐知能从那儿出来已经三点了。领导熬不动了要先走,大度地说周一单位集体休一天,都不用上班,可以放开了玩,多给大家补一天假。
何乐知赶紧趁机跟着钻了出去。
在门口站了二十分钟才叫到代驾,车开进小区地库时天已经转亮了。
何乐知先是喝了酒,又熬了一宿,眼睛快睁不开了,电梯上升启动那一下让他晕了半天,停的那一下又是一晕。
何乐知出了电梯给韩方驰发消息:回家了。
刚从那儿离开前没来得及洗手,这会儿手滑,指纹解了三遍没能解开,他刚要输密码,门从里面开了。
何乐知错愕地看着韩方驰推开门,穿着整齐,明显是没睡。
“方驰?”他怔怔地叫了声。
韩方驰让他进来,说:“你们单位团建成宿建啊?”
“以前都是白天,谁知道这次怎么晚上。”何乐知换了鞋进来,看着韩方驰问,“……你一直没睡?”
“我怕你喝多了,”韩方驰说,“也怕你叫不着代驾,不说结束了告诉我一声?”
“我……”何乐知突然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清了清喉咙说,“我以为你睡了……你睡你的啊,你什么时候见我喝多过?”
“我见的都是跟朋友,不知道你跟同事聚餐有没有不能躲的。”韩方驰问他,“没喝多,是不?”
“没,都醒酒了。”何乐知看着韩方驰下颌已经长出来的青楂儿,心里又涨又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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