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摆放于一家人眼前的困顿不过是一时,郁启明喜欢翻读语文课本上有关于一切未来可期的语句诗篇。
虽然郁启明并不觉得自己聪明,但是他在读书上面又的确有一点点天赋。
有的人天生五感敏锐,有的人天生力能扛鼎,郁启明只不过是稍微会读书了一点而已。
郁启明轻轻松松在这一学年的再一次蝉联第一,他的照片长久地悬挂在荣誉墙上,眉清目秀,引人瞩目。
郁启明十二岁那一年,耀华集团捐赠的书册如约而至,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跟着集团负责人一道过来的还有记者,而其中一位实习记者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小姑娘,心还是柔软的。
她一眼看到了荣誉墙上的郁启明,或许是第六感作祟,或许是其他什么缘故,她一眼觉得这个少年自带故事感,于是她举起相机拍摄了荣誉墙上这一张照片,之后还特意去找了校长询问了郁启明的情况。
那个实习记者写出了一篇很不专业的文章,通篇夸耀郁启明怎么怎么出淤泥不染,怎么怎么鸡窝里出凤凰,也偏偏是巧,这么一篇稿子又无意中被当时耀华集团的负责人读到了——他是商人,出自于商人的敏锐直觉,他很轻易地就认定了这个少年适合被当做打开耀华集团慈善宣传口的、一个具体的落脚点。
那一年,耀华集团旗下的致礼基金设立了第一笔助学奖学金。
那一年,郁启明第一次拿到了这一笔钱。
他在拿到钱的午夜忍不住反复观看那放着厚厚一叠现金的信封袋,白色的信封袋用纸很高级,设计很简约,除开耀华的一个暗纹Logo,就只剩下左上方上细细的一笔:希望致礼,助学星辰。
而郁启明直到十四岁才知道他拿了两年的奖学金信封上,那一句“希望致礼,助学星辰”上面那个致礼是什么意思。
给他颁奖学金的那一位负责人笑着弯腰拍了拍郁启明的肩膀,对他讲:“小郁,你很厉害,又是第一名,说起来,我们家裴致礼也一直记得你,他这次又看到了你的照片,问我你还有没有考第一,我当时还告诉他,我可不敢保证人小郁年年都能拿第一,哈哈哈,看来是我保守了。”
希望致礼那个致礼,是裴致礼的致礼。
十五岁的那一年,郁启明接到了裴致礼的电话。
隔着电话,少年的声音是一种并不清晰的模糊的冷淡,他说:
“你好,请问是郁启明家吗?”
郁启明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刹那莫名确定,这个陌生的声音,或许是那一个叫裴致礼的人。
于是郁启明说:“我就是,我就是郁启明。”
真奇怪。
那明明是六月末,盛夏来临,他们老房子外的那一棵老杨树上的知了也叫的很欢。
落地头的电扇吹开了郁启明散乱的头发,他的背脊上还冒着汗,他站在电话机的旁边,看到了窗外郁早早正弯腰把泡在井湳風水里的西瓜提溜出来。
他还记得郁早早那天穿的旧裙子,是郁满霞留下来的老款式,印着模糊的绿色树叶。
可是真的当郁启明回想起这个电话,他总错以为那是个冬天。
郁启明十五岁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裴致礼,也没有见过裴家人,他唯一接触最多的那一位姓钟的先生倒是性格很和气,当然,郁启明并不会就此误以为裴家人都会如同那一位钟先生那样和气。
只是没有预料到,他会那么像……那么像一捧雪。
落在郁启明十五岁的盛夏。
——他说:“你好,我是裴致礼。”
遥远的、模糊的一捧雪。
在那个有着灼热日光的夏日,显得如此奢侈。
【作者有话说】
互为白月光组
* * *
日常求点小星星
(づ ̄3 ̄)づ╭~
第0015章
裴老夫人说郁启明当年是个可可怜怜的小东西。
这个形容无疑让郁启明略感尴尬。
诚然当年他在裴家人的眼里必然就是这么一个具体的东西,但是被老太太这么说出来,还是会叫郁启明有些难为情。
好在她并没有想要和郁启明长时间叙这一份旧的意思,也没有具体地想再同他谈一谈他当年的可怜之处。
郁启明发自肺腑感谢她。
裴老夫人撇开裴致礼,拉着郁启明的手在沙发上坐下,热心地问他:“小郁这些年谈朋友了没有?结婚了吗?现在住在哪里呀,上班方不方便?”
郁启明挑着能回答的回答:“没结婚呢,住的不远,上班挺方便的。”
裴老夫人就讲:“怎么还没谈朋友?我知道,现在年轻人不爱提这个,我就是好奇问一问。”
郁启明笑着对她敷衍道:“就是没碰上合适的姑娘。”
裴老夫人追问:“那合适的小伙子呢?”
从认识裴老夫人开始一直到现在,看来她的那份无所顾忌的随心所欲一直都没有怎么变,连带这一份语出惊人也与当年一模一样。
她问话的时候眉眼含笑,的确看不出什么其他的意思,于是郁启明也依旧笑着回答:“都没合适的。”
裴老夫人那表情倒不像是相信了。
她说:“我不信一个好的都没有,准就是你挑剔。”
郁启明这次承认地很大方:“您说的是,我挑剔。”
裴老夫人虽然性格称得上颇为任性,但是为人敞亮,年轻人里能讨她喜欢的不太多,但郁启明的确是其中一个。
裴老夫人其实就爱郁启明在她面前这一份敞亮,从小的时候开始就这样,明明是个性格圆滑的小东西,偏偏对着她说话做事都有一份敞亮在。
郁启明敞亮,于是她也敞亮,对郁启明说:“挑剔归挑剔,谈归谈,人嘛,总要试一试。”
说到了试一试,她抬起手,伸出戴着一环碧玺戒指的食指点了点业已坐在沙发上那一位斯文儒雅的俞老师。
“看,这就是奶奶新教的男朋友,还算谈得拢。”
郁启明得承认,即便他有所预料,但还是没有预料到老太太会这么直接地就朝着他这样介绍了出来。
当即就是,有点,懵。
然而无论是裴老夫人还是她的大孙子裴致礼先生都面色自然,包括那一位被手指点着说还算谈得拢的俞老师也没有半分尴尬的样子。
裴老夫人见俞老师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又同他讲:“怎么不给小郁冲杯茶?他爱喝龙井,就拿抽屉里那个。”
老太太发了话,那俞老师还真就笑眯眯地站起来预备给人倒茶,郁启明忙站起来说不用麻烦。
裴致礼恰好坐在他手旁另一个单人沙发,他伸手轻轻拉一下郁启明的袖口,轻飘飘说了句:“没事,你坐下,他乐意。”
俞老师还真挺乐意,满面春风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倒杯茶的事儿给他忙活得跟一只小蜜蜂似的。
裴老夫人就坐在沙发里同郁启明闲聊。
裴老夫人聊起俞老师,讲他本来是S大文学系的教授,退休之后在老年大学教书法。
裴老夫人对书法不感兴趣,她年轻的时候唱昆曲出身,后来嫁人生子,便不再登台演戏。
年过六十,裴老先生因病去世后,她为了打发时间,便重新捡起多年不用的老物什,不算老师,不收钱,偶尔教几个感兴趣的学生入个门。
她说跟俞老师认识,也是因为学生的缘故。
裴老夫人其中一个收进门不久的学生,正巧是俞老师的侄女。俞老师一生未婚未育,年轻时全副身心贡献给了祖国的教育事业,年纪大了,身边小辈除了来来去去的学生,就只有那么一个小侄女,一向很疼宠。
裴老夫人学戏的时候,还是老一套的师傅带徒弟,那真是严格,打骂都是寻常,她虽然也就带几个学生入个门,但是规矩还是严,她又向来是那么个直爽的脾气,不太会因为小姑娘年轻就温声细语同她们讲话。
一是一,二是二。
那俞老师的侄女年纪不大,本来是把这个唱戏当个兴趣爱好发展,没想到劈头盖脸碰到了那么严格一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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