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医路扬名(7)
郑驰乐回想起“前世”的种种,有点儿想不明白曹辉为什么狠得下心对陆冬青恶语相向、拳脚相加,也震惊于陆冬青的意志到底有多坚韧:那么多不幸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他却从来没有被击败过——即使他看起来那么地腼腆。
陆冬青显然并不知道郑驰乐在想什么。
他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杯子,手指有些发颤。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他比同龄人要早熟得多,随着年纪渐长,他逐渐发现对好友曹辉有了别样的好感。
那并不是“友谊”。
可是他父亲刚刚吐露的事实,让他想透了曹母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他,当面就叫曹辉不要再把他带回家。
曹辉没有父亲,曹母没有丈夫。
他的父亲、她的丈夫,已经死在支援越战的志愿军里。
同一地区的人大多会分在一块,所以曹辉的父亲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他父亲的错误决定而死。
——所以曹母才会那么不喜欢他。
不,不仅不喜欢,那是厌恶和痛恨!
曹母是个公职人员,处理事情时自有一套,她再不喜欢陆冬青也没有勒令曹辉不能和他往来。
她只是微笑着劝曹辉多交朋友,还将同事里面一些年龄相近的孩子介绍曹辉,他要帮着家里做事,曹辉又有了新玩伴,自然很快就把他给忘掉了。
这种做法是非常高明的:聪明的父母从来不会把自己摆到跟孩子敌对的位置上——要是曹母直接反对曹辉和他往来,以曹辉那小霸王个性肯定会生出逆反心理。
陆冬青觉得心脏在阵阵抽痛。
他不能责怪自己的父亲,也不想怨自己命途多舛,至于那还没被人察觉的不应有情愫,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在它生根发芽之前彻底挖走。
陆冬青攥紧杯子把水往自己唇边送,只觉得穿过喉咙的开水有点儿冷。
他还这么小,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而且人活一世应该看到并不仅仅是那所谓的“喜欢”,他父亲马上就要好起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的人生还那么长,总会遇上更多“喜欢”的人,然后很快就把少年时这份无果的暗恋彻底遗忘。
陆冬青突然问郑驰乐:“那个……你在跟吴先生学医吗?”
郑驰乐不知道陆冬青为什么会这么问,连连摇头:“不是!”
陆冬青有些讶异,看郑驰乐和吴弃疾的互动,分明就有教和学的架势。
郑驰乐说:“如果我是他徒弟,这会儿肯定会在里面帮……”
郑驰乐话未落音,童欢庆突然打开诊疗室的门说:“乐乐,过来帮把手!”
陆冬青盯着郑驰乐直看,那眼神分明是在指责他谎话连篇。
郑驰乐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老天不给他来个六月飞霜都对不起这冤情!
郑驰乐心里再怎么嘀咕,做起正事来却是绝对不会含糊的。童欢庆还在一边聒噪地解释着吴弃疾要怎么给陆父治疗,郑驰乐已经熟门熟路地按照标准手法洗手、消毒,小脸儿绷得死紧,每个动作都比童欢庆还要标准。
童欢庆死死地瞪着他。
郑驰乐说:“你的手套戴错手了。”
童欢庆:“……”
郑驰乐知道吴弃疾不会给自己负责太重要的环节,因此站到了呈递器械的那边准备跑腿。
吴弃疾早就看出郑驰乐有点儿底子,对他这样的表现倒也没太惊讶。
陆父的麻醉已经做好了,吴弃疾确定了下刀的位置后动作非常流利,到后面郑驰乐连眨眼都不敢了,因为一眨眼就会错过好几个动作!
难怪吴弃疾能广受赞誉,不管效果如何,这一手亮出来就足以震住很多人了。
同时郑驰乐也对童欢庆刮目相看。
别瞧童欢庆长得有点发胖,整个手术过程他可是能够紧跟着吴弃疾的动作提供辅助的啊!
郑驰乐见识了吴弃疾的本领以后暂时放下了偏见,重新审视这两个曾经扬名海内外的人:从今天诊所开张的情况看来吴弃疾其实已经把人脉经营得差不多了,再稳步发展几年应该就能走上以前那条青云路。
可问题在于吴弃疾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来淮昌开诊所?
郑驰乐眉头一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师父。
季春来从来没有说起过自己入狱的原由,但他在牢里的时候隐隐跟郑驰乐透露出一种“这辈子恐怕很难再离开岚山监狱”的讯息。
可是在他即将升入高二时季春来却出现在他面前,说要带他离开。此后季春来再次回到医学界,竟也没再遇到任何阻挠!
郑驰乐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真相的一角。
这时吴弃疾和童欢庆已经搞定了。
原来陆父的腿里面真的藏着四五块长约一厘米的细长铁片,明显是地雷爆炸时跑进了他的小腿。当时伤患多,军医处理得不细致,竟然把它们留在里面了。
幸亏陆父命好没有感染破伤风。
至于陆父居然只觉得疼得要命,完全感觉不到这些铁片的存在,郑驰乐也不太惊讶。以前他看过一个医案,有个老妇人因为重男轻女而往孙女脑袋里扎针,扎了二三十根孙女还一无所察,长大后头痛得厉害才发现不对劲。
连最敏感的大脑都这样,陆父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管怎么样,陆父的腿伤总算是圆满解决。
童欢庆把陆冬青叫进来交待一些注意事项。
吴弃疾把白大褂和手套都摘掉,走到外间给陆父写药方。
郑驰乐这时候又想起吴弃疾的“前科”,跑过去盯着吴弃疾用什么药。
吴弃疾被他气乐了,这小鬼还真是理直气壮啊!
说教他吧他又不肯认师父,这不说教他的时候他又巴巴地凑上来,吴弃疾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吴弃疾气归气,却也没刻意避着郑驰乐。见郑驰乐看得认真,他正准备逗郑驰乐几句,却突然看到郑彤出现在诊所前。
郑驰乐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也是一愣。
郑彤已经走了过来,对吴弃疾说:“乐乐今天麻烦吴先生了。”
吴弃疾说:“乐乐很懂事的,哪里会麻烦。”他知道郑彤过来肯定不仅仅是想说这种话客套话,所以笑了起来,“郑厂长有什么要紧事吗?”
郑彤迟疑了许久,双手微颤着按住郑驰乐的肩膀:“我能不能请吴先生出个诊?”
郑彤跟关振远通话的时候了解了吴弃疾的能耐,很快就坐不住了。
她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圈,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准备下午的工作,于是立刻就赶过来,直截了当地向吴弃疾提出自己的请求。
郑彤自然是为了父亲郑存汉的病情,人老了总会大病小病不断,而且郑存汉年轻时身体就弄垮了,这会儿身体虚弱得要命。郑存汉怎么都不肯去医院“吊命”,也不肯到省城来住,只肯呆在老家过活。
要不是郑存汉妥协般搬回了郑家村、有几个堂叔帮忙照应,郑彤是怎么都不会让郑存汉自己住在老家的。
可即使有人照应着,郑存汉的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虚,郑彤心里哪会好受。因而在知道吴弃疾的能耐之后,郑彤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替郑存汉求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
为什么会这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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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真相
郑驰乐听着郑彤和吴弃疾说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以前恨极了郑存汉,所以假期都死撑着不回郑存汉那边,慢慢地连郑存汉寄来的钱也原封不动地寄回去,早早就开始“自力更生”。
他从来都没想过那个骂起人来精神十足的郑老头儿,会在这时候重病。
如果“前世”也是这样的话,郑彤坚决不认自己、不去看自己的原因也就呼之欲出:他还小,而郑存汉已经老了,她能够奉养郑存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郑驰乐握紧拳头,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叫嚣着。
他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狠狠地一拳砸墙上,恨不得砸到自己满手是血。这么简单的事他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他怎么就怨了郑彤那么久,还在郑彤为妹妹的事伤心欲绝喊她“关夫人”,他心里不痛快,郑彤心里难道就痛快了?
想到自己死后郑彤的心情,想到那个他已经被迫抽离、再也无法挽回的“未来”,郑驰乐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疼。
郑驰乐啊郑驰乐,你真是个懦夫!你真是个无耻小人!
吴弃疾注意到郑驰乐的神情,心里更确定郑驰乐和郑彤之间藏着秘密。不过他还想着拐带郑驰乐,所以也没想着去揭穿,他耐心地听完郑彤的表述才说道:“诊所今天才开张,我可能走不开。要不这样吧,我先准备两天,正好大后天是公休日,我找人帮我顶替一下也容易。”
郑彤点点头:“那就麻烦吴先生了,我贸然跑过来实在有点儿冒昧。”
吴弃疾说:“郑厂长也是心里着紧,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人生大悲事,郑厂长的心情我能理解。”
嘴里说着客套话,吴弃疾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件事带来的好处。他师父——前师父季春来得罪的是首都耿家,耿家和关家是世家,如果能跟关家打好关系,对于帮师父走出监狱非常有用。
其实他那么想把郑驰乐收为徒弟,一方面是郑驰乐确实很对他胃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郑驰乐在郑彤心里非常重要,只要郑驰乐跟了自己,那么自己跟关家的关系也会拉进一大步。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找关靖泽?吴弃疾最擅长相人,关靖泽明显早早就有了自己的目标,要说服他跟着自己学医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送走了郑彤,吴弃疾瞧了眼郑驰乐,不由又苦笑起来。
事实上季春来之所以那么决绝地跟他断绝师徒关系,除了因为当初出现的种种矛盾之外,他这处处算计的性格也是一个很大的因由。
季春来眼里容不下半颗沙子,最不屑的就是那些你来我往的阴谋诡计,他从来不会去算计人,也不会去想自己会不会被人算计,性格里其实还保留着几分难得的“天真”。这份纯粹让季春来在医道上走得比谁都要远,可也正是这种脾气让他惹上牢狱之灾。
如果季春来多点儿戒心,或者在事发时别那么硬气,恐怕也不至于被耿家人恨上。
从知道季春来入狱的那天起,吴弃疾就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第一个选择他去恳求季春来原谅,季春来要他拿出什么诚意他就拿出诚意,直到季春来相信他的决心为止——可是这样求得季春来的原谅,季春来依然得继续留在狱中;第二个选择是走季春来最厌恶的那条路、周旋于季春来最看不惯的政要人物之间,直到有足够的“面子”可以向耿家讨个人情为止——可一旦走上这条路,想要回头就困难了。
人在局中,身不由己。
吴弃疾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出选择的,反正他回过头一看,自己已经开始往第二条路上走了。
吴弃疾知道继续这么往前走,自己和季春来直接师徒情分就真的要断了:季春来本来就已经和他断绝关系,看到他这蝇营狗苟的模样只会更加厌弃。
但吴弃疾并不后悔。
庄子讲过这样一句话:两条鱼与其在干涸的河道里用唾沫湿润着对方,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还不如各自在江河湖海里自由畅游。
吴弃疾遇上季春来的时候吴家遭逢劫难,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家人,幸而有季春来出手才勉强保住了一个家。那时候季春来非常喜爱他,视他为得意弟子,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他。
要说这世上对吴弃疾最重要的人是谁,那肯定是季春来。
即使走这样的路会加深季春来对他的厌恶,吴弃疾也不会后悔: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季春来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那不是他师父应该呆的地方!
吴弃疾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郑驰乐,说道:“先去睡一会儿吧,小鬼,下午还有得你忙!”
郑驰乐:“……”
这家伙用起童工来还真是不含糊!
郑驰乐心里有事,整个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
下午关振远来接他的时候见到他这副模样,笑着问道:“觉得不好玩?”
郑驰乐摇摇头:“挺有趣的!”
关振远说:“我看你好像挺累的。”
郑驰乐说:“我听姐说老头子身体又变差了。”
关振远说:“其实还是老样子,你堂叔他们会好好看照着。”
堂叔?那就是搬回了郑家村。
郑驰乐觉得情况更不乐观了。
要知道郑存汉早年和家里闹僵了,早早就跑出去自立门户了。以郑存汉的脾气,能让他搬回郑家村住只有一个原因:他不回去就不能让郑彤放心!
一直到见到关靖泽,郑驰乐都是小脸微沉,一脸的不开心。
关靖泽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但却没去深究,直接找出一套衣服递给他:“一身臭汗,汗臭味整条街都能闻见了,你还想留着来下饭?赶紧去洗个澡。”
郑驰乐:“……”
这家伙一天不毒舌会死啊!
不过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在郑驰乐的记忆里关靖泽永远都不会有狼狈的时候,即使海堤决堤时关靖泽到前线指挥,别人注意到的依然是关靖泽那坚毅过人的神色,而非那一身泥污。
这个时候的关靖泽还相当“秀气”,小胳膊小腿儿看起来没有半点威胁力,可不是后来那个黑得下脸、狠得下手段、做起事来绝不含糊的“关阎罗”。想到关靖泽那时候的名声,郑驰乐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他也不接关靖泽递来的衣服,一把将他扑往身后的床上。
关靖泽猝不及防地往后一倒,幸而脑袋磕到的是自己的枕头,没有跟硬板床“亲密接触”。
他皱起眉头瞪着郑驰乐。
突袭成功的郑驰乐得意得很,他不怀好意地伸手捏住关靖泽脸颊的嫩肉,相当流氓地赞叹:“手感不错!”
关靖泽一脚伸进他腿间,反手把郑驰乐逼到在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完了以后他一脸正经地陈述自己的感受:“你的也不赖。”
闻声而来的张嫂瞧见他们在打闹,也不打扰,出去跟关振远感慨:“靖泽就是得有个同龄的伴儿。”
关振远笑着说:“他周围的同龄人还少吗?这小子眼光高,一般人他可看不上眼。我看他跟乐乐是看对眼了,要不然他是不会理人的。”
张嫂很赞同关振远的看法:“也是,乐乐那机灵劲瞧着就让人喜欢。”
这时郑彤打开门回来了,刚好听到张嫂夸郑驰乐,顿时百味杂陈。她心里藏着事,表情难免会带出一点沉郁,关振远看了就觉得奇怪:“我说你们姐弟俩怎么一个表情?说好了的?”
郑彤一僵,强颜欢笑:“忙了一天,有点累。”
关振远说:“瞧瞧这笑得,比哭还难看。今天去找吴先生,谈得顺利吗?”
郑彤说:“吴先生答应了公休日要过去。”
关振远说:“那正好,公休日我也放假,到时我们一起过去就成了。”
郑彤点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郑驰乐依然由关振远载着往吴弃疾那边跑。
经过三天的观察,郑驰乐发现吴弃疾的用药分明非常高明,远不是他以前认为的“只用重药”,相反,吴弃疾更多的时候都跟季春来一样尽量选用“上药”——即没有毒性或者毒性很低,长期服用都对人体无害的药物。
郑驰乐还跟童欢庆混熟了,别看这家伙长得圆圆胖胖,他脑筋的灵活度和操作的灵活度都远超于一般人!平时这家伙都看起来整一个傻大个,可一遇上患者他却跟换了个人似的,认真敬业到让人无可挑剔。
至少郑驰乐是寻不出错处的。
同时郑驰乐也已经从童欢庆嘴里掏出了一点儿吴弃疾的事:童欢庆拜师是五六年前了,那时候吴弃疾就已经非常厉害。童欢庆从小就爱极了医术,见识了吴弃疾的本领以后哀求家里人想办法让吴弃疾收自己为徒,一开始吴弃疾是不肯的,后来他父亲跟吴弃疾谈过以后,吴弃疾才点了头。
童欢庆悄悄对郑驰乐说当时他在偷听,隐约听到了吴弃疾的“师父”,一直非常心向神往:师父都这么厉害了,“师公”得多厉害啊!
郑驰乐听后与有荣焉:那可是他师父,能不厉害吗!
不过童父说服吴弃疾收下自己儿子时居然会提到“师父”,说明吴弃疾做的事似乎真的和师父有关。
郑驰乐绷着小脸,严肃地思考着里面的每一个关节。
吴弃疾抬头时看见郑驰乐和童欢庆相处愉快,顿时对拐带郑驰乐又多了几分信心:师兄弟间相处融洽,好事儿!
日子飞快流逝,公休日很快就到来。
吴弃疾跟着关振远一行人坐上了回郑家村的客车。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333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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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引导
这年头的客车还没有严格地规范起来,出了省城以后就是典型“招手停”,一路上陆陆续续地上了不少人。
商品经济越来越发达,很多人都穿上了时下流行的“的确良”,满眼都是花花绿绿的色调,看上去非常洋气。
郑驰乐想起自己以前也觉得这种衣服很好看,还想过要攒钱买上一件。不过后来他跟着季春来大江南北地跑,对这些东西的追求反而淡了,因而也没机会让自己“时髦”一把。
现在以“未来人”的审美看这些大红大绿,还真难以接受!
一边的关靖泽也注意到郑驰乐盯着那些“的确良”直看,他一脸正直地说:“我小姨给我买了几件这样的衣服,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吧。”
郑驰乐:“……”
郑驰乐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关靖泽的小姨他是记得的,那为女中英豪自己开了家服装设计公司,“前世”在国内挺有名。
可惜的是作为公司老板她收获最多的是这样的哀嚎:“求你了老大!我们会全心全意为你工作,你千万别动手!”
因为这女人眼光极差,色感糟糕,款式设计更是“大胆又新颖”,怎么惊悚怎么来。
以前她送衣服给佳佳的时候佳佳都快哭出来的,过后偷偷问他这个没有亲缘关系的“小姨”是不是很讨厌她。
可想而知对方送的衣服是多么的“标新立异”。
对于关靖泽这种祸水东引的恶劣行径,郑驰乐决定坚决予以鄙视!
被关靖泽那么一闹,郑驰乐倒是轻松了很多。
他们先见到的是郑驰乐的“三堂叔”,郑老三正在门口抽着老烟呢,见到他们以后惊奇地说道:“大妹子怎么回来了?”他的眼睛不太好使,眯起来看了老半天才认出郑驰乐几人,“这是侄婿和乐乐……还有……”
郑彤说:“这是靖泽,还有吴医生,我想让他帮爸瞧病来着。三叔,我爸在吗?”
郑老三说:“在,当然在,这会儿他应该在打理后院那片菜园子,”见郑彤面带担忧,他长叹一声,“大妹子你也别劝他在床上躺着,这人老了就是停不下来,你不让他干活他会很难受。”
郑彤点点头说:“我知道的,而且我爸那脾气谁都拧不过他,没谁能劝得了他。”
郑老三瞧了吴弃疾一眼,说道:“吴医生看着很年轻啊,我这个二哥遇到医生是最不合作的,你可得担待点儿。”
这时候里头走出一个瘦弱的老头,他瞪着眼睛说:“医生?什么医生?”
正是郑存汉。
郑驰乐吃了一惊。
相比他记忆里的模样,郑存汉这会儿看起来实在太瘦了,整个人都干瘪了,浑身的骨头看上去像凸出来似的。
郑驰乐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他想到自己负气离开的那十几年里,这个幼时常常中气十足和他对吼的老头儿可能饱受疾病折磨、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撒手人寰,心脏就一阵一阵地缩紧。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种可能!郑存汉突然把他送走、郑彤突然不再认他,都是最明显的征兆。
关靖泽一直在观察着郑驰乐的神情,看到他眼角的亮光后微讶,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
而吴弃疾也已经在进行“望闻问切”里面的“望”,从郑存汉的种种表征看来,情况不容乐观!而且从郑存汉的语气和神情来推测,他似乎对就医很反感——这可就难办了。
他还没想好说服郑存汉的策略,郑存汉就梗着脖子说:“这又不是节日,你们回来干什么?还带医生?我早就说了,我不需要看医生!”
郑彤正要劝说,郑驰乐已经跳了起来:“有病就该治!”
郑存汉从看到郑驰乐跟郑彤一家一起回来,心里就堆着浓浓的担忧。头正疼着呢,听到郑驰乐在那瞎吼,郑存汉怒道:“你不是说再也不回来了吗?还回来做什么?一回来就没大没小,像什么样!”
郑驰乐气得不轻:“我就没大没小怎么着?一把年纪了还怕看医生,丢人不丢人!”
郑存汉指着他鼻子“你你你”地老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才解气。郑驰乐这家伙从小就不服管,蹬鼻子上脸都是常有的事,他还住在家里的时候“父子”俩一见面就对吼,郑彤怎么都劝不住。
听老战友说郑驰乐在学校表现得不错,每次都能考第一,郑存汉还挺高兴的,早早就留着郑驰乐喜欢吃的东西准备迎接这混小子回家。没想到第一年郑驰乐不仅没回过家,还慢慢地把寄过去的钱寄了回来,而且一句话都没往家里捎。
郑存汉又是急又是气。
到底是自己的外孙,郑存汉怎么可能不疼?可郑驰乐跟他像极了,脾气扭拧,认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郑驰乐想要母子相认,郑存汉却怎么都不可能同意。
真要让郑驰乐由着性子认回郑彤,那他们母子俩往后的人生都毁了!
要是郑驰乐的亲生父亲没有娶妻,那还可以留着合家团圆的念想,可人已经结婚了,而且门当户对、家庭美满!这还能想什么?把那不该有的想法连根挖除才是最应该做的事。
所以他怎么能让他们母子相认?
郑存汉知道郑驰乐的渴望并没有错,可他不能由着他。
他哼哧两声,硬梆梆地说:“我没有病,不用看病!”
郑彤着急地说:“爸!”
吴弃疾却站了出来:“我单独跟老爷子说两句。”
他的语气太过从容,所以郑彤不自觉地给他腾出了位置。
走到郑彤他们听不见的地方,郑存汉说:“能让我女儿这么重视,我知道吴医生你一定是有本事的,但是我真的不需要。”
吴弃疾说:“老爷子您不仅身体不行,心病也很重。”
郑存汉说:“胡说八道!”
吴弃疾抱着手臂,慢悠悠地一笑:“如果你不配合我,我就把你女儿和你‘儿子’的秘密说出来,老爷子你觉得怎么样?”
郑存汉愕然地看着他。
吴弃疾心中暗道:“果然有问题。”
轻轻松松地套出话来,吴弃疾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摆出无赖架势:“相信关书记一定会很感兴趣。”
郑存汉第一次碰上这种医生,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他咬牙蹦出一句话来:“是不是乐乐跟你说的?”
吴弃疾笑而不语。
郑存汉最终还是妥协了。
郑彤松了一口气,虽然好奇吴弃疾是怎么说服郑存汉的,却又怕郑存汉返回,张罗着让吴弃疾马上就帮郑存汉诊治。
郑存汉呕着一口气,破罐子摔破地配合着吴弃疾的问诊。
郑驰乐几人本来还打算旁听,结果却被郑存汉带着怒气赶了出来。
连郑驰乐都没能留下。
郑驰乐担心得团团转,因为他看得出郑存汉的病情很严重。
结合自己对郑存汉的了解,郑存汉不肯就医恐怕是因为很清楚自己得了什么病——那种病很难治而且很费钱,所以郑存汉索性就放弃治疗。
这是这个时代很多老人会做出的选择,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已经一把年纪了,进棺材是迟早的事,怎么都不愿意再给儿女增加负担。
以郑存汉的脾气,绝对会这么做!
关靖泽看出了郑驰乐坐立难安,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小手儿:“我第一次来,带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