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犬(21)
林海心里已经赞同了陈三少的话,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松动,他猛地攥住三少爷的手腕,按在了胯间。陈轩小小地惊呼,指尖抖了几下,继而咬牙握住了。
“可以吗?”陈三少软倒在林海怀里,“我要不要再用点的劲儿?”
林海微微蹙眉,喉结上下滚动,掌心下的那只手像活泼的老鼠,就算身体动不了,也要动动腿,摇摇尾巴,拼命撩拨他的欲望。
他说不用,继而推开了三少爷,起身去开车。
陈三少搓了搓胳膊,冷得声音发颤:“林海,你今天出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刚刚已经告诉过你了。”依旧是冷淡的语气。
“真的?”陈三少壮着胆子舔他的耳垂,“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出门找地方欺负我的?”
林海冷笑:“三少爷当真是看得起自己。”继而伸手把陈轩搂进怀里,粗暴地吻上去,“我在哪儿都能欺负你。”
明明是句霸道至极的话,三少爷却开心得抱住他。
“嗯。”陈轩的舌在他嘴里滑动,“在哪儿都行。”
吻完,他们倒不再怎么说话了,陈轩套上裤子,爬到林海身边坐着,美滋滋地扒拉手指,偶尔还轻声哼歌,快到家时才想起来得意:“林海,你只会帮我对不对?”
林海一时分不清陈三少指得是什么。
陈三少这会儿顾不上羞涩了,见车停,立刻把林海的手按在腿间:“帮我揉,也帮我夺家产。”
“整天都在想什么?”他轻声呵斥。
陈轩晃晃头:“想你,当然都在想你。”三少爷与他紧密相贴,“林海,我想和你睡觉!”
“谁睡谁?”林海斜了陈轩一眼。
“我给你睡。”陈轩立刻改口,继而兴奋地扯他的衣衫,“林海,你肯睡我了?”
“你以为我傻?”林海把人反身压在椅背上,“若是我这时把你睡了,岂不是把整个商会都赔上了?”
“……三少爷,等你什么时候对我的喜欢里再也没有勾心斗角,再想着和我睡。”
陈轩的睫毛在风里颤抖,嗓音听起来不算太失落:“好吧,我可以等,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话音刚落,他们都愣住了。
陈三少捂住嘴:“我不要,我才不要等你一辈子!”越说,越是惊慌。
“我记住了。”林海扯开三少爷的手,“你可别反悔。”
陈轩觉得自己亏大了,咬唇装傻:“我什么也没说。”
“一辈子。”林海在三少爷耳边轻轻叹息。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声音太温柔,陈三少被迷惑了,痴痴地点头:“好,一辈子。”
林海绷不住笑出声,咬了口陈轩的脖子:“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陈轩方才清醒,气得浑身发抖,将他推开,冲下了车。林海坐在座椅里笑,笑着笑着就收敛了神情,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
陈三少正站在屋前跺脚,身影在光影之间来回晃动,苍白瘦削的脸颊上神情很丰富,时而羞涩,时而懊恼。
他的心也跟着陈轩的表情起起伏伏。
差一点。林海心悸不已,就差一点,他就要把自己的感情当着陈轩的面交出去了。
第二十四章 桂圆红枣茶
陈轩站在门前等了他好一会儿,不耐烦地向掌心哈气,白茫茫的雾气氤氲了神情,林海忍不住下车走过去。
“怎么不进屋?”他拉住三少爷冻僵的手。
陈三少开开心心地随他往里走:“等你。”言罢悄声嘀咕,“总是我等你。”
林海也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不继续问你二哥的事儿了?”
三少爷猛地惊醒,跑到他面前挡住去路,板着脸装凶:“我二哥说什么了?”边说,边恶狠狠地咬牙。
林海停下脚步,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你觉得陈安也想嫁给我?”
“谁知道呢。”陈轩撇撇嘴,“现在南京除了你,没人够得上格帮我们。”
“你们?”他轻笑。
“我!”陈三少张开手臂拦林海,“只有我一个,你当时答应只娶我一个的。”
林海走过去,让陈轩抱住自己的腰:“只你一个。”
三少爷立刻满意了,松手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冷:“林海,我的铜手炉呢?”语气里的得意是藏不住的,林海稍稍纵容一点,陈轩就能上天。
屋里的火炉灭了,大概是他们不在家的缘故,下人也没继续烧,陈三少把手搁在炉子上晃了晃,感觉不到热气,又跑回去找林海,将冰似的手指往他口袋里插。
“拿开。”林海也嫌冷。
陈轩有恃无恐,亲着他耍赖:“不拿,握在一起暖和。”
林海嘴上嫌弃了三少爷一路,到底还是没把陈轩推开,两人腻腻歪歪地走进屋里,再一起哆哆嗦嗦地往被子里钻。
“进来做什么?”陈轩把他往被子外面踢,“你明明一点也不冷,手都是热的。”
林海不管不顾地钻进去,把陈轩搂在身前。三少爷扭了会儿,屈服于温暖,趴在他胸口抽鼻子。
“越来越冷了。”陈三少憋闷地嘀咕,“腿疼。”
“腿疼?”林海伸出手,抚摸陈轩透着彻骨寒意的膝盖。
“以前被陈安打的。”陈三少不以为然,“一到刮风下雨就疼,习惯了。”可即使嘴上说习惯,陈轩见他在意,立马蹙眉装病,“哎呦哎呦”叫唤个不停。
“别装了。”
陈轩吃瘪,半张脸埋在被褥里:“这几天化雪还好,等再下雪又要开始疼了。”
“你怎么这么惨?”他伸手帮陈三少掖被角,“新伤旧伤不断。”
“那你还不对我好点?”陈轩腆着脸往他怀里钻。
“干嘛要对你好?”林海反问,“三少爷,对你好就是对商会不好,你已经坑我一次了,还想坑我多少次?”
“再……再帮帮我。”陈轩的声音小下去,鼻息喷洒在他颈窝里,暖融融的,像流淌的日光。
林海不喜欢和三少爷讨论商会的事,枕着胳膊翻身。
三少爷却掀开被子,灼灼地盯着他的脸:“林海,再帮我一次,带我回陈记。”
“自己回去。”
“我一个人回去没有用的。”陈轩固执地恳求,“只有你现在能给我撑腰了……如果你肯帮我一起向陈振兴施压,我就能慢慢接手我二哥原先掌管的生意。”
“……这样对分会也好。”陈三少说得愈发认真,“我如果夺回家产,不会亏待你的。”
林海霍地睁开眼睛:“我需要你的钱?”
陈轩难堪地缩回被子。
他却不肯轻易放过说错话的陈三少,硬是把人又从被子里扯出来:“你以为我容忍你到现在,是想以后通过你控制陈记?”
“……我的确在意分会的利益,可救你的原因我很早就说过。”林海把三少爷的头发揉乱了,“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你被打死罢了。”
陈轩趴在被子上哼唧,也不知道满不满意他的回答,过会儿又腾地坐起来:“但你是个商人,商人重利。”
说得跟嘲讽林海似的。
林海懒得解释更多,翻身去够床头的衣服,陈轩也就是嘴硬,见他要走还是舍不得,扑过去挽留:“冷呢,别乱动。”
“闹什么?”林海有些头疼地看着腰间的手。
陈三少的脑袋从他肩头冒出来:“不闹了,你别走。”眨眼间,语气又可怜兮兮起来。
林海沉默片刻,将腰间的手掰开:“别装了,你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好好说话,如果你还在想回陈记的事,今晚就一个人睡。”
真话听起来不近人情,他却实在没心情与三少爷周旋,屋后传来黄包车咯咯噔噔碾过石板路的脆响,林海伴随着这些声音一起出门,过了会儿又回来。
陈轩蜷缩在宽敞的床上,两只微红的眼睛追随着他的身影。
“还冷?”林海蹙眉掀开被褥,将铜手炉塞进陈轩手里,“抱着。”
陈轩欣喜不已,把铜手炉抱进怀里:“我的。”
“嗯。”他坐在床边,把码头的进货单摊开,“边上刻了你的名字,丢了也能再找到。”
陈三少连忙把铜手炉举到阳光下,眼巴巴地寻找自己的名字,找到以后咧开嘴笑了,继而把它小心翼翼地贴在胸口。
“别烫到。”林海头也不抬地叮嘱。
陈轩小声说“好”,慢腾腾地往他身侧挪,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感慨:“我忽然不想要家产了。”
林海猛地低头。
陈三少眼里闪着黯淡的日光,宛如正在熄灭的星光:“可我不能……”陈轩垂下视线,“林海,我不能放弃。”
人都是贪心的,又想要毫无保留的爱,又放不下心底的执念。
林海有一瞬间感同身受,伸手捏了捏三少爷的腮帮子:“把手塞回去。”
陈轩整个人都往被褥里缩了缩,神情复杂地蜷在林海身边,手指在铜手炉上的花纹上来回摩挲,后来又去抓他搁在枕头边上的眼镜,指尖在镜架上逗留,不断移动镜片的位置,让刺眼的光汇聚在掌心里。
“林海,我听说马上要通火车了。”陈三少的心思不知道飘去了哪里,“你以后会去天津吗?”
“我去天津做什么?”林海掌心里的进货单上摇晃着破碎的金色日光。
“季家在天津。”陈轩轻声说,“你万一不想在分会待了,可以去本家,那不就是去天津吗?”三少爷说完,苦笑道,“也不知道火车能不能把我送到你面前。”
林海把手里的货单放下:“我没想走。”
“万一呢?”陈轩嗓音嘶哑,“不过就算你走了,我也肯定会把你找回来。”
“为什么?”
“你是我的。”陈三少执拗地拉他的手,“我一个人的……这辈子都是我一个人的。”
林海心里微微发烫,反握住陈轩的手:“真是个阔少爷,一点也不讲道理。”
陈三少的下巴抬了抬:“所以你千万不要丢下我,要不然我会不讲道理的。”
林海忍不住笑出声:“你现在讲道理?”
这问题刺到了三少爷的自尊,陈轩忽然不吭声了,抱着铜手炉发呆,很久以后,久到林海都以为他睡着时,陈三少忽然问:“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胡搅蛮缠的阔少?”
“不是吗?”林海反问,顺手帮陈轩掖被角。
“不是。”陈三少悲伤地喃喃自语,“我只是……”声音低沉下去,林海的手却猛地一抖。
“别说了。”他将货单收拢,看也不看陈轩的神情,匆匆走出门。
午后的光已经全然不刺眼,仿佛在为不久的晚霞积攒力量,林海靠在门上喘息,手指滑进发梢,头皮发麻。
他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他怕陈轩说自己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太爱他。
“行长?”
林海缓缓回神,寻声看见了从廊下经过的云四。
“手里拿的什么?”他问。
“桂圆红枣茶。”云四屁颠屁颠跑过来,“今早山东刚来的枣子,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