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犬(58)
“你给的。”三少爷捂住口袋,“当然喜欢。”
今日陈轩特别讨他欢心,林海听得耳根发热,把人搂着往卧房走。初五不适合走亲拜友,分会门前很是冷清,他却乐得清闲,和三少爷一道,窝在书桌前检查账簿。
陈轩在林海面前有些孩子心性,用钢笔都能弄得脸颊上沾染墨水,他在翻阅的间隙随意一瞥,忍不住笑着把三少爷拉到怀里,却不是擦黑色的墨痕,而是问陈轩有没有什么发现新的纰漏。
跟只花猫似的陈轩绷着脸,认认真真地用笔把发现的问题都圈了出来:“林海,我觉得这几单生意有些不对劲。”
“明面上是收支平衡,可按理说年节里的货运都停了,就算亏损也实属正常,这些铺子的收益却高出一大截……”
书桌上光影浮动,原是窗外的梧桐树的树枝随风飞舞。这些光点跟陈轩一样,不熟悉时只敢盘踞在桌角,时间一久,就蹬鼻子上脸,溜到三少爷的额角蹭蹭。
起风了。
林海不知怎么的,俯身凑到陈轩的腮帮子边嗦了一口。
“林行长,我说正事儿呢。”陈三少捏着笔,用笔帽戳他的脸。
“你说,我听着。”林海伸手把人捞进怀里,继续嗦。
陈轩勉强说了几句,被烦得直喘粗气,干脆撂下笔,问他自己刚刚讲了什么。
“你怀疑他们报假账。”林海言简意赅地说出了陈三少心底的顾虑。
于是三少爷眼里的恼怒顷刻间变成一水儿的崇拜:“你晓得啊?”
陈轩把账簿推开,抱着他的腰亲亲下巴上的胡茬:“你说怎么办?报假账可是大事。”
“你想怎么办?”林海反问三少爷,“明天你可是要和我一起去的,这事儿交给你处理。”
年节期间的假账被林海发现过不止一次,这些掌柜的仿佛不盈利点就过不好年似的,他曾提醒过很多次,不要在账目上造假,可总有人铤而走险。
“这次的事看着是小,但很难说他们以前有没有报假账。”陈三少思考了片刻,与林海商量,“我觉得可以不先急着下定论,明日亲自去铺子看看比较好。”
“听你的。”林海听着听着就又去嗦三少爷的脸颊。
这回陈轩没闹,觉得他肯定把自己的话都听进了心底,可三少爷哪里知道,林海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微红的脸颊,只能听见略带急促的喘息和砰砰的心跳。
陈轩发觉万丈红尘有林海才好,林海又何尝不是?
红尘有你,我才愿化身风雨,才愿做那林间的树,乡间的花,和煦的朝阳与夜晚的星辰。因为有你,浮世繁华才让人留恋万分。
第六十八章 枣泥糕
账簿再厚,也有看完的时候,陈轩把最后一页纸也复查了两三遍以后,跑到床边去搂林海的腰。林海正在给三少爷的小手炉加碳,虽说气温有回暖的趋势,但还是冷,陈轩的手时常冰着,大抵是背上的伤没好透的缘故,身子骨透着虚。
他今早和陈三少亲热的时候,特意仔细查看许久,陈轩背后的疤掉了七七八八,新长的皮肉粉粉嫩嫩的,林海都舍不得摸,只好俯身轻柔地吻。
“捧着。”他把手炉递过去,“时辰还早,今天也不用出门,你想做些什么?”
陈轩盯着手炉上的名字发愣,闻言过了好几分钟才歪在林海肩头打哈欠:“先歇歇。”
“外面阳光不错,去晒晒?”
“冷。”
“不冷。”林海哄三少爷,“我让云四搬两张长椅,再给你搬两床棉被,你盖着晒太阳肯定暖和。”
他说到这儿,又想起一事:“前几天有人送来一台留声机,你要是觉得闷,我就让远方搬出来给你听听曲儿。”
“听什么曲儿啊?我要你和我说话。”虽是勉强的同意,但林海听得出来陈三少心动了。
他当即喊来下人,让他们搬藤椅和被子,还把那台留声机也放在了卧室的窗下。陈轩捧着手炉候在梧桐树下,好奇地瞧瞧椅子,又探头打量屋里留声机的大喇叭。
“以前在舞厅看见过。”三少爷轻声感慨,继而在感受到林海不善的目光时,及时补救,“那时我还小,和陈振兴一道去的。”
滚烫的视线这才降温,陈三少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跑到藤椅上坐着,并不急着躺,反倒仰头看枝叶繁茂的梧桐。
有道是凤栖梧桐,三少爷也不知道说得是不是一种树,但把这俗话翻过来调过去念上几遍,眼前的树就有了神圣的光辉,连枝叶间漏下的光都比别处温暖。
“发什么呆?”
光忽然湮灭,陈轩摸了摸搁在眼前的手。
“老盯着光看,一会儿什么都看不见了。”林海捂着三少爷的眼睛,无奈地笑起来,“这还要我教?”
陈轩眨了眨眼睛,睫毛蹭过他的掌心,像惊慌失措的蝴蝶,在狭窄的玻璃罐子里四处碰壁。
“怎么了?”林海站在三少爷身后,俯身亲通红的耳尖。
“林海,我听说梧桐招凤凰。”陈轩扯住他的一只衣袖,难堪道,“我……我已经嫁进来了,你还想招谁啊?”
“什么?”林海被三少爷颠三倒四的话惹糊涂了。
“哎呀……”陈轩也觉得自己想得事情太难以启齿,转头往藤椅上躺,“我总怕你娶别人。”
院里一下子静得只剩风穿过枝条的细微声响,温暖的光在三少爷的身上流淌,波光粼粼的模样。
“为什么怕?”林海明知故问。
三少爷羞于回答。
两个人一躺一站,靠得极近,明明周身都是甜蜜的气息,心底却都同时泛起苦涩。
“这又是做什么?”林海弯腰刮陈轩的鼻尖,“患得患失的。”
“因为这世上的事根本说不准。”陈三少抓住他的手指,拉到唇边亲了亲,“不谈你会不会变,单说我……”
陈轩的目光慢慢放空:“先前我一直觉得,若是你娶了旁人,我铁定闹到整个分会都不得安生,可现在再想,竟觉得待在你身边就很好了。”
“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敢想你不喜欢我的样子。”
风又紧了几分,林海听得鼻子发酸,伸手去摸三少爷的脸颊,指尖拂过眉眼时,竟找不到丝毫初见时的桀骜不驯,他忍不住把人狠狠搂在怀里,责备道:“我哪里舍得让你委曲求全?”
继而愠怒起来:“若是让你将就着过一辈子,你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来招惹我。”
“忍不住嘛……”三少爷委委屈屈地搂住他的肩,“我喜欢你。”
陈轩的喜欢认真又单纯,林海抱着阔少爷,就如同抱着世间最纯净的火焰,他不敢用力,更不敢撒手,无论什么力道都忍不住患得患失。
陈轩嗅嗅林海的颈窝,忽而笑起来:“你身上有糖的味道。”然后埋头舔了两下,“林海,你把自己奖励给我好不好?”
“我什么都不要……”陈三少闭上了眼睛,近乎像是在呓语,“你爱我就好。”
林海当然爱他,只是听意气风发的三少爷乞求似的语气,听得心口发闷,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干脆把陈轩抱起来,硬按到自己的藤椅上压过去。
“这就好了?”林海气结,“你以前提的那些要求呢?要我帮你夺家产,要我惯着你,还要我喜欢你一辈子,这些你都不在乎了?”
藤椅吱嘎,陈三少扭开头,抽了抽鼻子。
“我想给你了,你又不要了?”
“要。”陈轩连忙点头,抱着他的脖子哼哼,“你给什么我都要。”
林海心里一痒,贴到三少爷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那只耳朵瞬间红透了,陈轩的脑袋也拼命往他的颈窝里拱。
“要不要?”林海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哪里肯放过,硬是捏着三少爷的下巴逼问。
陈轩不说要,也不说不要,满面通红地盯着他的下巴,继而舔了舔唇角。林海便又贴过去,先是亲吻,最后还是含住滴血似的耳垂,轻声呢喃。
这下子三少爷的耳朵不仅红了,连身子都僵住了,呼出来的热气全洒在林海的颈窝里。
“嗯?”他提溜着陈三少的后颈,忍笑道,“你不回答,就是要的意思。”
“反正……”林海把陈轩搂进,故意逗弄,“你没少要。”
“都是你逼我的。”三少爷小声反驳,浑身都烧起来,大有一副钻进被子的架势。
他也没拦着,抱着拱起的被子闷笑。陈三少快被林海的话羞死了,四处乱蹭,结果一不小心蹭到了某个部位,顿时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惊慌失措地掀开被子往上窜。
——你要不要我射给你?
——我想射在最里面,堵住,一点也不流出来。
林海耍起流氓来,陈轩根本扛不住。
“干嘛?”他把三少爷按住。
“你……你硬了……”陈轩哆哆嗦嗦地往身下看。
“没穿衣服你都见过,怕什么?”他不甚在意,把陈三少往怀里一搂,顺势把被子盖上,“歇会儿,不闹了。”
红晕还没有从三少爷脸上消散,林海瞧着心痒,故意挺腰,这阔少爷顿时哭丧着脸继续往上爬,大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冷得直哆嗦。
“没以前能闹了。”他亲了亲三少爷的额头。
陈轩蹬着腿哼唧:“闹什么啊……”
“折腾我呗。”
陈三少愣了愣,低头咬了他的脖子一口,算是折腾过了。这折腾太过旖旎,以至于林海觉得不亲亲三少爷,自己这个相公都当得不像话,于是陈轩很快就被亲软了,窝在他怀里眨巴着眼睛犯迷糊。
几只鸟雀落在了屋檐上,挤作一团看他俩腻歪,继而又蹦到枝头,见他们无暇顾及自己,便叽叽喳喳地扑腾到空着的藤椅上。三少爷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气咻咻地挥舞了一下,小鸟扑棱棱地飞走再落下,就像是故意惹陈轩似的,扭着屁股坐在被阳光烤得暖洋洋的被子上。
“你和鸟置什么气?”林海攥住三少爷的手腕,忍笑道,“心里憋着火,来找我就行。”
陈三少觑他一眼,别别扭扭地点头,继而像原先那般轻轻咬林海的脖子,咬完,立刻抽手,继续烦鸟。可三少爷又不是真的想把鸟儿赶走,林海瞧着陈轩用一根手指头试探地挥舞,觉得这就跟对方对待感情的方式一样,明面上抗拒,背地里眼巴巴地盼着。
“口是心非。”他忽而低头去亲陈三少的嘴。
三少爷的挣扎让他们身下的藤椅呻吟起来,终是把鸟雀都惊飞了,陈轩自然也闹了,拽着林海的衣领嚷嚷:“干脆直接把我给睡了。”
“也不是不行。”
“林海!”陈三少被他惹得火冒三丈,又无处发泄,最后拎着被子趴在了林海胸前,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风卷云舒,林海把头靠在藤椅上,一边拍陈轩的后背,一边轻笑:“成天都在发脾气。三少爷,你哪儿来那么多糟心的事儿啊?”
陈轩闷声闷气地答了句,还不是因为喜欢了你。
“后悔?”
“肠子都青了。”三少爷愤愤不平。
林海闻言,抬手就去打陈轩的屁股,毫不留情。
“后悔也晚了啊!”陈三少直起腰叫嚷起来,“林海,你这人不讲道理,太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