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造反之后(30)
当初他不懂,自以为坚强隐忍,可以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能扛住所有的磨难,其实只是考验还没来。在他真正崩溃的时候,他是会软弱、自私,放下一切再也站不起来的。
在酒吧里待久了,林沒头疼,他和周让说要出去透口气,靠在门口的栏杆上再度点燃了香烟。
缭绕的白雾里,他看见吴星津送了人出去,对方也看到了自己,把人送上车后转身朝这边走来。
“你还抽烟?”吴星津皱了眉头。
林沒歪了歪头,是在无声地说:“不然呢?”
“好歹也考虑下你这身体情况。”
“我自己都不考虑,不劳烦别人为我考虑了。”林沒道。
吴星津勾了笑:“你是真心不想收拾残局,干脆肆意破坏得更糟糕一点,让谢在苑心里难受。”
林沒耸了耸肩膀,他把这个动作做得特别慵懒优雅:“他太迟钝了,要是五个月以前,但凡他表现出有一点点喜欢我,我也许不会被那么多阴差阳错的误会打败。”
“迟钝的也不止是他。”吴星津道,“他以前怕黑,为你能睡个好觉可以把灯关掉,而你连烟都戒不掉,还觉得这七年付出毫无回报,累得不想再和他破镜重圆。”
“奇了怪了,他什么时候怕黑了?”林沒以为吴星津在说笑。
吴星津道:“你们刚在一起那年,你去陪他加班,他工作还没做完,你先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去找他说事,发现他把大灯关了,摸着黑在看电脑,那时候我才真叫奇了怪了,实话告诉你,以前要是没光亮,他根本走不动路。”
“但是你睡得很香,连我进门了都没察觉,我问他是怎么回事干吗要关灯。”吴星津道。
那时一片漆黑的顶楼办公室,只有电脑屏幕的微弱光亮,吴星津疑惑地走进去,而谢在苑从电脑前移开视线时,先看的是沉睡的林沒有没有被打扰,然后压低声音和吴星津说:“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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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咒语
谢在苑四岁那年开始学围棋, 谢母总会来陪着他,但不看他如何学习下棋,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望着窗外出神。
小孩子普遍淘气,谢在苑把棋子当拼图玩,拼了一朵花让谢母看, 喊了几声谢母都没回过神来。有人说过他母亲病了,可在他眼里, 母亲这样才是常态。
“要给我看花啊……”谢母淡淡地抿了下嘴角。
谢在苑冲她笑,谢母揉了揉他的头发,讲:“以前在我肚子里的时候, 就好像迫不及待和我叽叽喳喳地说话, 爱半夜踹我。”
谢母总是和他提起来这件事, 谢在苑道:“我想和你聊天。”
“那爱不爱妈妈?”谢母问。
谢在苑不假思索答道:“爱妈妈啊。”
有的小孩四岁还不会讲话, 谢在苑启蒙得早, 和人说话流利。讲完以后,他还重复说了一遍:“我爱你。”
从小没有父亲,让母亲在他心里占了满满的位置,而爷爷对他严厉,导致他更爱黏着谢母。
十月份的巍都太热了,谢在苑晚上在佣人的看护下去外面玩了一圈,刚回家恰巧遇上停电。人在惊慌时会下意识找最亲近的人,他摸着黑打开谢母的卧室门,然后在发现谢母不在, 他又去温泉边上寻找,因为地面很湿,他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手掌心摁到的全是水,随即不小心滑进了温泉里。
谢在苑对童年的印象褪色到只剩下这么一个片段,而片段连细节都色彩鲜明。
在他跌落池子里的瞬间,温暖包裹了他,而整片区域重新通上了电,隔壁家不知道有什么喜事,他们在放烟花,灿烂的花火倒映在水面上。
朦胧的水面下,他视线模糊,除了清澈的水,还有谢母因水流而无意识地转动了下脖子,头朝向他,可闭着眼睛再也没看他。
这些不是最清晰的,最清晰的是从母亲手腕上溢出的缕缕浮动的红色。
谢在苑参加母亲的葬礼的时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晕过去。如果人生有什么分界线的话,他在四岁那年画上了第一条线,睡觉必须得开灯,否则彻夜睁着眼睛不敢闭上。
今晚他又梦到了自己落水的场景,谢在苑很快醒过来,他已经很少再想起这件事,无法挽回的伤痕总会被时间冲淡,除了承受以外,没别的选择。
他伸手去开灯,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也很久没有开着灯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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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他和你说的吗?”林沒问。
“不,我只是知道他怕黑,小学时候我们午睡,老师一拉窗帘他就跑,后来我听我爸提起来。”吴星津道,“说他是早产的,半夜突然要生了,当时他爸在公司通宵赶工,听到消息后急匆匆往医院赶,然后在路上出了意外。”
“这事情谢在苑知不知道?”
“你说我一个外人都知道了,他即使小时候不知道,后来会不知道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疼,吴星津看到林沒夹着烟的手在抖,意识到不该和一个病人说那么多,潦草收了个场,摆摆手:“你也该在谢在苑这自信点,他又不是石头成了精,怎么就不会喜欢你?”
散场后林沒没有回家,他在附近酒店开了间房,整个晚上没睡觉,到了时间点再打电话给谢悠,确定他起床了以后让他开门,打着哈欠做早饭,听窗外传来阵阵鸟鸣,又是新的一天。
之前他是毫无察觉谢在苑居然会怕黑,在自己心中他已经被过度神化,人情味薄,没什么入得了他眼的,他似乎什么都不怕,对什么都有把握。
自己心里的他,是不是真正的他呢?似乎更贴近于林沒臆造的自己想成为的人,谢在苑被他早早设了限,用于给他提供稳定的安全感。
他睡在谢在苑房间里的第一晚,两个人其实都特别窘迫,之前把该干的不该干的之前都干了,然后神志清醒地面对面,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接着谢在苑估计是实在尴尬,把电脑拿进来办公,林沒因此轻松了一点点,过了两个小时到二十三点,谢在苑把电脑收了起来。
那时他们背对着不讲话,不是不想说,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林沒看床头灯还开着,打着哈欠伸手去碰开关,讲:“困了,我现在关灯?”
谢在苑没和他说自己关了灯睡不着觉,只是说:“晚安。”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起床,林沒还以为是他不习惯身旁忽然多了个人,为自己改变了他的生活而沾沾自喜。
这七年林沒以为谢在苑是本就睡眠浅,原来另有原因。一天天的潜移默化里,林沒不记得对方具体是什么时候习惯了身旁有他,习惯了在黑夜里入睡。
爱是存在的,只是林沒没有发现,就当它没有来过,现在时过境迁再被提起,又是另一番滋味。
“妈,鸡蛋要焦掉啦!”谢悠喊道。
林沒急忙回过神来,这段时间他很难集中注意力,鸡蛋焦成黑炭,他扔掉重新煎了两只。谢悠托着下巴看他,说:“爸爸之前在店里煎鸡蛋,也煎成了黑的。”
“他会打碎鸡蛋搁在盆里已经不错了。”林沒答。
谢悠更退一步:“他会打开冰箱拿鸡蛋已经不错了。”
中午谢在苑来烧饭,他是把这当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般,非常上心,时至今日还会换着花样做菜。
在林沒这里,不过是每日的饭菜越来越上相与可口,当他耐心去想这些变动,每道菜背后付出了谢在苑多少心力,答案呼之欲出。
放下执着原谅对方很难,林沒看到了也知道了很多以前遗漏的细节,还是难以转变心态,去做到风轻云淡。而谢在苑对此心知肚明,给林沒留有足够喘息的余地,直到夏天到来,也没更进一步,似乎是毫无目的了。
说不上来是不是心情变得稳定了点,林沒还是爱走神,有时仿佛和真实世界隔了一层无法突破的屏障,积极的世俗情感传达不过去,即便传达过去了,也只能泛起微小到几近于零的涟漪。
难过的时候很难过,开心的时候却不怎么开心,但他已经满足于此时的原地踏步。
如果面前的一切是一锅温水,林沒已经泡在锅里,不知有没有被加烫水温,反正他正享受其中。
有天何修泽来店里坐了会儿,谢在苑正好也在,和拉响了警报似的,非常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看何修泽和林沒有说有笑,脸色蓦地一沉。
“我家电灯就是偶尔会忽闪一下,我以为是整栋楼都有这个问题,原来是该换灯泡了啊。上次自己已经换过一次了,搭梯子累得要命。”林沒说。
“不知道还以为谢总没让你吃饱,你很瘦,当然没力气。”何修泽问他。
林沒咬着西瓜汁的吸管:“我是吃不胖的体质。”
何修泽说:“要是之前就接受治疗,现在也该不会疼了,肯定能稍微胖点。”
“现在早就不疼了。”
听他这么说,何修泽和谢在苑对此均有些意外,看林沒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林沒瞄了眼不远处的谢在苑,转移话题:“之前周让和我提过你,没想到你和他居然是高中同学。”
“是啊,真的特别巧。”何修泽笑。
闻言,谢在苑黑着脸回厨房继续做饭,不再旁听他们说话。
“你有喜欢的明星吗?该趁机让他去讨签名,他圈内人缘很好。”林沒看谢在苑去了转身厨房,勾了勾嘴角,神色狡黠。
何修泽答:“追过,不过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林沒问:“男团女团?”
“Crush。”何修泽坦诚回答。
“这不是我和他在的团吗?你是不是喜欢穆因?”林沒报了一个人名,那人唱歌好听且才气满溢,颇受文艺青年的喜欢。
何修泽有些腼腆:“没,高二的时候喜欢过你。”
林沒愣了愣,放下西瓜汁:“你高二,那时候我也未成年,出道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
“是,当时你在咖啡厅打工的侧脸被人拍了晒在网上,火了段时间,就那时候。”何修泽道,“那段时间我一直认为,我应该是喜欢明艳耀眼的那类男生。”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林沒问:“后来你喜欢的呢?”
“他和你完全相反,内向,不自信,而且很容易害羞。”
谢在苑端烫出来,特意从他们俩中间走过,打断他们道:“小沒,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