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造反之后(51)
谢在苑轻手轻脚地把他换了个舒服点的睡姿,熄了灯以后,林沒无意识地靠近热源, 挪到他身边。
林沒的头疼比往常好了很多,但偶尔还会袭来, 凌晨被疼得慢慢醒过来,半梦半醒之间,他偶尔要难耐地轻哼两声, 一边把头往枕头里面使劲埋。
感觉到了枕边人的动静, 谢在苑醒了过来, 见状便抬手搂住他。林沒不自禁钻到对方怀里去, 绷紧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 等到他再度熟睡,谢在苑才安心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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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颐都,谢在苑直接到公司开会,而林沒身上的伤没好全之前,就算他想去上班,龚岑也不敢让他来。
林沒和谢悠先去本来的屋子搬东西,司机帮他抬着行李箱,再回到落桐路的家里,推开门后林沒不可置信地顿住了。
谢老爷子话里有话, 他得到了暗示,以为谢在苑为他打理好了花房,而此刻何止是花房,整间屋子都做了很大调整。
冷淡风的家具统统换成了布艺,和他前段时间住的公寓布置十分接近,大概是凭那处房子琢磨到了林沒的喜好,房间温馨简单,点缀的摆设散发着文艺气息。
庭院直接进行了重新改造,花架有意缠了青色藤蔓,在夏日郁郁葱葱,每处都是生机盎然,都在和林沒说:都是为你做的。
林沒愣愣的看了半天,喃喃:“做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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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谢在苑是打算林沒闲在家里可以打理花草,既然他喜欢这种细致活,正好在最近拿来消磨时光,对心情也有好处。
他没想到的是林沒除了养花以外,有了新的爱好,为此一天到晚闷在厨房里。
谢在苑去学做菜完全为了林沒的饮食营养和健康,连酱油都要仔细看看配料表,而林沒纯粹上瘾了,还享受其中。
这事起源于林沒偶尔出门乘个风凉,听左右邻居分享食谱,左耳听到红枣赤豆加上莲子熬成羹,非常养气血,右耳闻见甲鱼黄鳝以及鲶鱼,特别补身体。
然后他回家统统给谢在苑做了一遍,到现在换着做法没停过。
原先在家里林沒就爱煮个夜宵做顿饭的,手艺还不错,如今认真起来,菜色和味道都端得上饭桌,可前几天是体贴用心,连着那么久吃得那么营养,谢在苑扛不住了。
在巍都谢老爷子那里吃了很久的伤号餐,在这里怎么还继续?
不仅伤号餐,单单是看菜谱的话,谢在苑会怀疑自己化疗过。
他平时不爱吃得大鱼大肉,饭桌上全是这些食物时,他无从下筷。每天中午晚上回家吃饭都得做半天思想工作,才可以推门进去,再扮做一副惊喜的样子。
最开始还能硬着头皮吃进去一些,林沒在旁边捧着脸说:“多吃点,都是为你做的。”
谢在苑没好意思提出抗议,而谢悠说在家静不下心来,放学直接去辅导老师家里补课,顺道在别人家解决了晚饭,写完作业再被老师送回家,没人和谢在苑分担这份甜蜜的麻烦。
有天谢悠看到林沒在研究食谱,学习甲鱼的一百种做法,嘴甜着夸林沒可真浪漫,那么照顾他爸的身体。
谢在苑在旁边看新闻,听到谢悠拍马屁,明明今天没吃甲鱼,胃里已经有一股甲鱼味在翻滚,有苦说不出。
这不是最大的麻烦,大概是林沒觉得长期吃得太油腻,反倒对身体不好,他过了几天自发改了菜单,可每顿中饭之后的汤□□打不动。
那碗红色的羹汤让谢在苑愁得不行,一见到林沒盛汤,背影再好看也没用,他的味蕾集体抗议,他的大脑停止思考。
赤豆、莲子、红枣,这三样分开来谢在苑都不会碰一下的东西,合在一起杀伤力更大。偏偏林沒觉得这玩意补气血,盯着谢在苑要他吃。
“确定我不是在昏迷的时候生了二胎吧?”谢在苑低头看那碗汤,怀疑世界。
林沒道:“生了,我作证,还是顺产大出血,你看你气色不好,还忙着公司里那么多事,得补一补。”
“……”谢在苑听林沒瞎扯,无语。
谢在苑捏着鼻子把这汤喝下去,林沒捧着脸道:“都是为你做的,你要吃,就会很快好起来了。”
“行行行。”谢在苑投降。
看林沒那么起劲,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谢在苑妥协了,强行让自己连着喝了很久的汤。
有天谢在苑急着回去做审批,没来得及喝汤,拿上外套匆匆走了,开着门还不忘接听来电。
林沒见状,把汤在锅里温着,先上楼睡了个午觉,再起床把汤灌进保温桶里,晃晃悠悠去找他公司找人。
他问了前台谢在苑人在哪里,被秘书直接带到了谢在苑的办公室,他路过会议厅时扫了一眼。
透明的玻璃内谢在苑一丝不苟地在和人说话,把文件夹往木桌上轻轻一搁,对方战战兢兢的。
还装凶呢。林沒心里想着,不过他专注于自己擅长领域的模样一直很迷人。
到了谢在苑的办公室,林沒把蓝色的保温桶往他桌上一放,和桌上的设备摆件产生了强烈反差,再浑然不觉似的,随意地扯了张纸巾,把脸上的汗擦掉。
十月份天气还热,林沒在太阳下走了几步路就累,衣服贴着背很难受,他干脆去了衣帽间,这里常年备着他的衣服,一年四季的都有,他拿了件卫衣,到淋浴室洗澡。
林沒再出来的时候,谢在苑前脚刚回来,打开了保温桶要把这汤喝掉,秘书在他身边说:“林先生很关心您,这是红豆汤?”
林沒坐沙发上,拿着一条白色的大毛巾擦头发,看起来很乖。他和秘书说:“是啊。”
“其实……”
秘书想提醒他们,其实吃这个的效果还不如一顿多吃几块肉,但被谢在苑递了个眼神打断,随即会意,其实谢在苑早就知道。
“其实什么?”林沒问。
“其实我特别喜欢喝,刚才还说着这件事,你就送过来了。”谢在苑接上。
秘书附和:“谢总本来还讲和人聊完以后,要赶回去一趟,说完林先生就来了。今天事情堆得多,他正好不用抽空再跑个来回。”
林沒本来是不信的,想刨根问底,随即被打岔转移了注意力:“今天很忙啊?”
“嗯,但还是会给你过生日的。”谢在苑说。
林沒耳根一阵红,等秘书走了,再和谢在苑讲:“我多大了还要过生日,其实我今天也忙,晚上不在家。你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谢在苑和他说:“没什么安排,待会儿跟你求婚你就有空了?”
林沒“切”了一声,不和他扯了,上前去一边收拾保温桶,一边说:“谢总,心里有点小郁闷就要说啊。”
“你有什么打算我还不知道吗?郁闷什么?我在得意。”谢在苑说。
“那你说来听听?”
“不说。”谢在苑叠着手指敲了敲桌子。
光是这么一会功夫,许多个电话接连不停地打过来,都是来和他说事的,林沒不再打扰他,拿着东西往外走。
去秘书室逮到了之前那位秘书,林沒问:“你上司今晚什么安排?”
“嗯?他今晚推了两个局,估计七点多下班。”秘书交代。
林沒点头:“我知道了,那他下班之前你给我打个电话,让司机提早歇了吧,今天我来接他。”
今天从上午开始,就有人打电话给他私下里送上祝福,这次与往年不同,祝福里还会坦坦荡荡地带上谢在苑的名字,不再是暧昧的揶揄或是模糊的鼓舞,他的爱意终于得以见光。
后援会经过经纪公司的示意,不再更新动态。签下来的合约陆续到期,今天是最后一样要被撤下来。
他在前两年的生日里签下了某个高奢品牌的全线代言,在颐都的市中心,整个商圈最显眼的地方,大大方方挂上了招摇的广告牌。
那时候他的粉群堪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庆祝他达到了巅峰。挂上牌子的那天,粉丝们还包了附近的滚动屏,连着一周都在播放林沒的宣传视频。
眨眼两年过去,广告牌最后一天挂在那儿,依旧和曾经一样,到了夜晚那块巨幕就亮着光,似乎永远不会改变,其实过了零点就将要换上新的面孔。
林沒把车停靠在马路对面,降下了前侧的车窗远远望着。江风吹过来,小孩手上握着的气球不留神就飘走了,一直到天上去,像是林沒去年年末放飞的那盏孔明灯。
他晚上七点钟把车停在这里,路上是熙熙攘攘的饭后散步的行人,到了九点钟开始有人带着应援牌到这里,等到十点半,已经聚了一大批人在广场上。
每个人都是保持着秩序,沉默地站在一起,肯定是提前约好的。林沒和她们距离得太远了,看不清牌子上写的是什么玩意,反正有路人频频停下来拍照或是讨论。
说脑残也好,被感动也罢,这些都是——
最后一次了。
林沒早晨起床时意识到了这件事,他早已做好了目送繁景渐渐凋谢的准备,那处星光璀璨的舞台不是他所想要的归属,但此刻说毫无感觉肯定是假的。
陪伴了五年多的粉丝像是自己的影子,他在分岔路口做出了无愧于自己的选择,可愧于附加在自己身上的那么多感情。
车上有一包烟,林沒点燃了但是没有抽,他把烟夹在指间,看着那丁点橙红把烟草燃烧殆尽。
比起歉意,更多的谢意。能有人陪伴是人生幸事,陪多久、陪多远都得看缘分,林沒感谢那些或长或短的跟随。
关于退圈这件事,他之前没有和人明确地说过一声告别,如果要指出某个时间点,今晚算是真正的离开。
粉丝和自己还真是心有灵犀,林沒笑了笑,走近了去看,他在阴影处看不远处成片的火红色的光芒,记起来自己的应援是红色。
一个个姑娘们傻站在广场上,看着眼前的广告牌上的林沒,这人最多情也最薄情,能亲自下场怼那些阴阳怪气骂他粉丝的,也能要走就走毫无征兆连声招呼都不打。
其实林沒隐隐约约有些紧张,怕是来指责他的,那多尴尬啊。等他看清楚了字,心跳加速得更加厉害。
牌子上没多写,就无声地说着:谢谢你陪我的这五年。
林沒被这一行字砸得蒙了,这晚上的温度不冷不热的,他还手脚发麻。晕乎乎回到了车上,自言自语:“记性不好,大多数都想不起来了。”
林沒趴在车窗上,随即打开他和宋和彦的对话记录打算回忆一下,然而记录中五句里有三句都是宋和彦夸他巨星,让他转转自己微博的。
还有宋和彦录下来的谢在苑的音频。
林沒没仔细听过,那时候他对谢在苑的心情很复杂,怕自己动摇,会从享受谢在苑喜欢自己,变成喜欢谢在苑。如今他是明白了,就算自己化作了石头,石头也会喜欢谢在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