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囚(8)
阮奕在开车回去的时候也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还让人帮自己找一份之前蔺洪滨收养何楚的资料发过来。
等到他回去之后,阮奕把发到自己邮箱的资料当成自己今晚的失眠读物。
现在的生活让阮奕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用自己以前的方式发泄掉他多余的精力,他一般等到另一半球的股市收盘才会睡三四个小时。
今晚发过来的邮件比之前他收到的自己未婚妻的感情生活要简洁太多了。
阮奕一目十行看下来,上面的内容和他知道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九年前何楚被蔺家收养,那个时候他父亲殉职不到三个月,蔺洪滨的举动很博好感,而这件事并没有后续报道。
凭着阮奕对何楚的印象,除了被蔺昭熙排挤,他看上去和蔺家的小孩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蔺昭熙不和他说之前那些话,他可能还不会在何楚身上放过多的注意力,现在更不会察觉到何楚的处境有哪里不对劲。
阮奕把手边的电脑合上,盯着另一个还亮着的屏幕上分秒变化的指数折线,瞳孔里映着冷冷的荧光,他想,要是蔺昭熙骗他,他就帮何楚一把。
至于何楚,阮奕此刻在心里觉得何楚不会骗人。
夜风拂动着枝叶愈发稀疏的树林,在簌簌响动中,吹走了遮住半块冷月的乌云。清冷的月光把建筑和植物在地上拉出黑影,不管白天看上去多么端正优雅的别墅和精修的绿植,现在落在地上的影子都和鬼影一样,跟着随风而动的枝叶寂静无声地晃动。
“咚。”一声轻响从紧闭着门的杂物间传出来,“咚”的又是一声。
“唔唔!”何楚被捂着嘴,说不出话,用力用自己的头撞着门,发出一点微弱的响,脚边书包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体形和力量上的差距让他被牢牢压在门上,更让人绝望的是酒精催发了Alpha的信息素,正对着蔺洪滨脸的双眼瞳孔惊恐骤缩。
“今天怎么不是你男朋友送你回来?”蔺洪滨根本不用他回答,掐着他的下巴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他阴沉着脸,好像是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何楚撞门的动作在他看来一点用都没有,他继续说:“何楚,你最近太不让人放心了,我专门去找了一下你那个男朋友。”
何楚眼瞳放大,但是他明白得太迟了,钟江远什么都知道了,蔺洪滨也是。
“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胡乱交朋友,还骗我们。”
他的口吻像是在教训孩子,动作却又像是在惩罚一条不听话的宠物,把人往地上按,膝盖使狠劲压在后腰,松开一只手,拿出一粒药,强塞进何楚嘴里,抓着他的头发强行让他吞咽下去。
他养了何楚这么多年,并不见得真的有多么喜欢这个养子,如果何楚不像现在这样,他可能玩过几次就没有了兴趣。偏偏何楚一次都没有答应过,他的反抗成为了蔺洪滨的乐趣,也让蔺洪滨更享受现在他崩溃绝望的样子。
在看到何楚吞下药之后,蔺洪滨松了手,让他摔到地上,等药效上来,何楚就不可能再让人来救他,他只会求蔺洪滨。
标记未成年的Omega是犯罪,但是帮助在发情期的Omega是Alpha的责任。像他们这样的人,也喜欢年轻稚嫩的Omega,事先喂药提前发情期是很常见的手段。
之前他顾忌何楚那个Alpha男朋友,Alpha对自己的Omega是很敏感的,要是让他闻到了何楚不该带有的信息素,对蔺洪滨来说,太冒险。
现在好了,何楚什么都没有,没有在意他的家人,也没有可以保护他的恋人,他是一个可以随便被人标记、被人玩弄的Omega。
药起效比他想的要快很多,很快,空气中Omega香甜的信息素扩散开,欲望捣碎了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蔺洪滨掐着何楚的下巴就要亲上去。
“啊!”剧痛和流淌的鲜血都让蔺洪滨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他摸到了一手鲜血,疯狂流失的鲜血让人有一种被割破了大动脉的错觉。
一脸灰尘和血的何楚急促喘息着爬起来,另一只滴着血的手还捏着他刚才动手的武器。
何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应该是怕极了,脸在昏暗的空间里白得醒目惊人,有一瞬间,蔺洪滨觉得他要用手里的东西杀了自己。
“何楚!”蔺洪滨捂着脖子往后退,失血让他双脚发冷,差点站不起来。
何楚却捡起地上的东西,马上拉开门跑了。
他先去开后门,但是双手慌乱打不开后门的安全锁,然后马上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时候,他一直紧握在手里的铝片落在地上,那铝片沾满了他的血,还有蔺洪滨的。
他之前剪开了铝罐,打算做一个小提琴模型,刚刚粘合起了两片。比之前更有硬度和锐度的铝片救了他。
他趴在洗手盆前,拼命抠着自己的喉咙,吐得眼前发黑,才脱力一样坐在地上。
他什么都没有想,也感觉不到痛,甚至没有后怕,只希望蔺洪滨就死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敲他的门,然后打开了他的房门,何楚刚刚抬起头,一巴掌就落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疼。
蔺太太憎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她身上的丝绸睡衣沾上了带着蔺洪滨信息素的血:“何楚,你既然在我家待不下去,就滚出去。”
在何楚的心脏骤停了一秒钟后,她恢复了以往不紧不慢的口吻叫住何楚:“不用现在走,我已经给你找了房子,等明天小熙生日过了,你就搬进去,不要让别人觉得是我们亏待了你。”
像是三魂七魄都在一瞬间回到了身体里一样,何楚的身体里生起刺骨的寒意,他双眼发红看着眼前的女人,说:“不用,我……”
“何楚,我们养你不是白养的,虽然你不懂感恩,但是我们是要教你的,你看看你把先生伤成什么样子了,你像话吗?”
这里每个人都在问何楚像话吗?
可是他是个人啊。
何楚像是站在一个密不透风,也看不见任何光的笼子里,他看不见周围任何东西,强忍着哭意,说:“我会还的。”
那些蔺家养他花掉的钱,用掉的东西,他都可以还的。
“你该还的。”蔺太太从他身边走过去,声音阴阴柔柔,“明天你不用去上学了。家里要给小熙办生日,也没有空接你,等生日结束后,就送你去你要住的新房子。”
蔺昭熙在二楼自己的房间,看到今晚送何楚回来的车,是阮奕的。
阮奕对谁都不冷不热,对何楚与对他们的态度不差多少,甚至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说的话更多。
但是何楚不行。
何楚不能得到一点的好。
蔺昭熙冲下楼,他甚至想好了,他要让何楚滚出去,他那么会装可怜,深更半夜想捡他回去的人肯定很多。
蔺昭熙走下楼梯,跑过短廊时,听到了短促的惊叫,意外看到了父亲捂住何楚口鼻,把人拖进杂物间。
和多年前看到的不一样,这次他听到了细微的挣扎声,微弱的砸门声像是敲在了蔺昭熙的太阳穴上,他几乎不能动,扶着墙干呕了两声。
他直起腰后,跑去把后门锁了,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手脚发冷地坐在床上,埋在手里的脸又哭又笑。
当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的时候,他马上跳下床去拉开了门,然后就知道了父亲受伤的消息。
他不想下去看,等到司机载着父亲离开,他才穿着睡衣走下来,听到母亲让佣人拿走何楚的手机,看好门。
蔺昭熙靠着墙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了一阵失望。
“小熙,被吵醒了?”款款走来的母亲来拉他的手。
“怎么了?”
“没事,爸爸被刮了一下,你姐已经陪爸爸去医院了。”
蔺昭熙点点头,回房前和母亲说了一句“晚安”。
关上房门,蔺昭熙在自己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了两粒半白色的药丸,这是上次他去找钥匙时,一起在蔺洪滨书房找到的。
他在网上查了一下这种印着“ω”符号的药是什么,发现这起初是用来治疗有发育障碍的Omega的,少量服用可以促进腺体发育,也能提前发情期。
后来被人发现了相同成分不同剂量的用法后,这药就被列为了禁药,正规渠道很难买到可导致发/情的剂量。
蔺昭熙自己高价买了两粒。
之前一粒的一半被他一点一点磨进水里自己喝掉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有用,还是只是他自己在发育,他这几天已经比之前能更清楚地捕捉信息素,刚才在楼下,他甚至闻到了父亲身上的信息素,也捕捉到了里面暗含的情/欲和征服欲。
那一瞬间,蔺昭熙身体里像是被唤醒了什么,然后他就被他们恶心到,也被自己恶心到了。
现在想起来,他依然觉得恶心。
他之前不相信Omega的天性论,觉得可笑,现在又有一种难言的亢奋。
蔺昭熙握紧了放在自己后颈的手,看着手里的东西,决定送给何楚一份大礼。
第七章
中午方瑜恩去给何楚送饭,在他座位上没有看到人,琴盒和书包也不在。方瑜恩在下午上课前又跑来看,饭盒还原封不动放在桌上,他问了同学才知道今天何楚没有来上课。
想到没有收到回复的电话,方瑜恩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
他和何楚是在学校选拔交响乐队成员的时候认识的,他之前觉得又白又乖的何楚应该是和他一样,在一个普通又幸福的家里,或者家境很好,这样才能养出这么安静又温柔的一个人。
他特别喜欢何楚,就算不同班,他每天都会去找何楚。何楚通常会在中午的时候趴在桌上睡觉,方瑜恩觉得他软绵绵睡不醒的样子特别可爱,在旁边“阿楚阿楚”叫着,让他起来吃午餐。
何楚带来的午餐很丰盛,他也很大方,每次都会把自己的东西分给方瑜恩。
那时方瑜恩觉得开学后最好的事,就是遇到了何楚。
要是他没有因为药物过敏住进医院。
他还记得那种医生科普过的药——“ω”。它之前的名字叫Figo,后来因为和旧时代神话中的性图腾名字一样,被Omega协会抨击了,就改成了现在的名字,一听一看就知道是Omega专用药。
不过一个没有受过训练的Alpha是无法抗拒在发情期的Omega的,所以ω在Alpha身上的效果更佳,只是鲜少有Alpha站出来说自己需要这种辅助发/情的药物。
但是对于没有腺体的Beta来说,这种药一点用处都没有,甚至危害很大。
医生表示这种药现在几乎不用在Omega的治疗里,而是在别的地方,有一个很通俗的名字,叫催熟剂。
他爸爸的脸都黑了下来,以为儿子遇到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方瑜恩解释,应该是自己的朋友在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