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没事我瞎(23)
谢知放下心,抬眸发现裴衔意的神色微醺,眉头已经不适地蹙了起来。
这个傻子。
该应付的人基本应付完了,谢知冲宋淡打了个手势,带裴衔意去阳台吹吹风醒醒酒。
一到没人的地方,裴宝在人前的从容不迫就卸了个干净,跌跌撞撞地抱着谢知撞到阳台围栏上,委屈地吸吸鼻子:“长官,我头好晕。”
谢知被他搂着腰拱来拱去,只得往后仰了仰:“放开。”
“不要。”
“放开,我去给你拿杯蜂蜜水。”
“甜吗?”
谢知冰凉的指尖落在他的太阳穴边,轻轻按了按:“嗯。”
裴衔意一眨不眨地盯了他片刻,目光落在他润泽的薄唇上,思忖了会儿:“比……甜吗?”
“什么?”谢知没听清。
“……”裴衔意笑了笑,放开他,“快点回来哦。”
“嗯,别乱跑。”
谢知理理被他蹭乱的衣襟,走出阳台。
裴衔意变傻后似乎格外喜欢与他肢体接触……大概小孩子都特别喜欢搂搂抱抱吧。
谢知在二楼转了一圈,找到侍应生,要了杯多加蜂蜜的蜂蜜水。
出来时也没吃饭,路过甜点桌时,谢知回忆了下裴衔意的口味,拿了个小碟子,才走回阳台。
纱帘被风吹起,看不清阳台上的情形。
酒店里响着悠扬浪漫的音乐,还有宾客谈笑的声音。
因此纱帘后传出的激动喊声没有飘得太远:“裴先生!您好久没来找我们了!”
谢知的脚步刹住。
被夜风拂起的纱帘缓缓归位,露出里面靠近的两道人影——左边茫然无辜的裴衔意,右边激动俊俏的年轻人。
两人注意到谢知,脸色都是一变。
谢知没有什么表情,看也没看裴衔意,将蜂蜜水和小蛋糕搁边上,随手拉过条椅子坐下,礼貌颔首:“打扰了。请继续。”
第24章
裴衔意:“……”
年轻人:“!!!”
谢知:“?”
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异常僵硬, 大厅里是人间天堂, 这里成了修罗场。
年轻人额上的冷汗都出来, 悄么声后退了两步, 小声叫:“谢哥……”
谢知嗯:“好久不见。”
这人叫杨澈, 两年前两人在一个剧组里合作过,他是男二,杨澈是个台词不多的小配角。
那次剧组进了深山拍戏,一拍一个月,山里信号不好,和外界联系很少。忘了是哪天,裴衔意忽然从天而降,带着慰问品来剧组探班。
好像就是为了这位。
何方明说的是——爱答不理的清傲样儿?
不像。
谢知懒懒散散地收回目光, 兴致缺缺,起身准备回去找宋淡, 给这两人留个叙旧的空间。
裴衔意反应过来, 迅速贴着栏杆蹭过来,别说碰了,看都不敢看杨澈一眼,一把抓住谢知, 紧张地叫:“不要走!”
谢知瞅瞅这只手, 又瞥了眼杨澈。
要上演“小情儿”大战“原配”戏码了?
没演过,经验不足。
岂料杨澈非但没个小妖精样,见到这场面, 还诚惶诚恐地鞠了个躬,磕磕巴巴的:“对,对不起,谢哥,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好久不见裴先生了,有点事想和他说……”
谢知:“嗯?”
被他冰湖般乌黑的瞳仁静静盯着,杨澈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又朝着两人鞠了个躬,毫不犹豫丢下裴衔意,逃也似的跑了。
阳台上只剩下谢知和裴衔意。
谢知茫然地望向他,思考一瞬,评价:“……你的口味挺独特。”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娱乐圈鱼龙混杂,爬床上位的大有人在,无论是跑通告还是拍戏时都遇到过不少,嚣张跋扈、盛世白莲应有尽有,不过谢知还没见过这么怂的情人。
况且他和裴衔意感情不和的传闻满天飞,何必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不仅不敬业,连胆子也小。
裴衔意记忆缺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徒劳挣扎:“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知敷衍地点点头:“‘我们’?唔,你应付得过来吗,精力还挺旺盛。”
裴衔意:“……”
谢知:“头还晕吗?”
裴衔意头都大了:“还有点晕……不是!你听我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知拿起搁在一边的杯子,往他手里塞:“喝吧。”
注意到谢知冷静淡漠的表情,裴衔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不吱声了。
谢知只是懒得了解。
察觉到这点,他的心情有点低落。
酒店的甜点还不错,谢知把小碟子也递过去,靠在围栏上,偏头看了会儿下方。
下面是泳池,晚宴上的节目开始了,宾客都聚在大厅中,外面没人,周遭安静不少,耳根总算得到清净。
吹了会儿风,他疲倦地阖了阖眼,手指无意识屈起,敲了敲指边的围栏。
心境像是被这阵风吹起了涟漪,乱了许久,也未平复。
因为面前这人。
谢知鲜少在一件事上犹豫,或者期许早有定论的事有其他的答案,然而徘徊良久,还是开了口:“你……”
裴衔意:“我……”
两人又同时一静。
谢知清凌凌的眸光投过去:“你说。”
“我和那个人不熟,”裴衔意小心翼翼,“真的。”
谢知心里笑了下,应声:“是吗。”
看来杨澈只是众多小情儿里不太起眼的那个,否则也不会没什么印象。
不过连不太起眼的那个,裴先生都愿意搁下工作,亲自到深山老林里探班,也不知道真正放在心尖尖上的,得被惯成什么样儿。
谢知半眯起眼,瞅着裴衔意近在咫尺的笔直长腿,莫名想踹上一脚。
心情被这股无名气焰烧得乱七八糟,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他背过身望向远处。酒店后面有个花园,现在大部分人在前厅,园子里只有个小姑娘和小伙伴在玩耍,小姑娘疯跑着不看路,不小心重重一磕,砰地摔到鹅卵石路上,膝盖磕出血来,身边的小伙伴吓得赶紧背起她去找大人。
他怔了怔,忽然想起裴衔意的那次探班。
也是夏天,太阳像滚烫的油,泼下来似乎听见人被晒得滋滋响。深山里空气格外清新,鸟鸣声和虫鸣声四处都是,让现场收声的录音师非常苦恼,跑去和导演打商量。
而谢知在拍一场树林里的打戏。
劳累了一下午,终于听到一声“卡”。
谢知扶着树喘匀了气,一动不动地由着化妆师上来补妆和整理服饰。太阳太晃眼,他低垂着眼睫,额间浮着细密的汗珠。蓦然听到阵骚动,他实在倦了,懒懒地撩起眼皮望去,视线不期和人群里的焦点撞上。
化妆师回头看去,惊讶地叫:“呀,那不是总投资裴先生吗!这荒郊野岭的,他居然过来探班?”
裴衔意站在人群里,颀长挺拔的身姿格外惹眼,他似乎在看谢知,又似乎只是随意扫了一眼,无名指上的戒指折射出一线冷光,笑道:“这么热还在拍摄,大家辛苦了。”
剧组的员工们和主演配角们将他拥在中间,众星捧月般。
谢知听着那边的热闹,眨眼滴落眼睫上的汗水:“走吧。”
他没再往那边看,跟搭档和场记副导去另一个外景点走戏。
剧组的工作人员在山里闷了一个月,送上门的八卦当然要说个过瘾,在螽斯与知了卖命的鸣叫声里,卖力地扯着嗓子,还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原来那位就是传说中的裴先生,居然长得这么帅,啧啧,咱们那位选秀出身的男主角都比不过他啊。”
“我刚刚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来了。”
“裴先生跑这深山老林来探班,谁这么大面子啊?”
“瞎吗,没见他手指上戴着婚戒。”
“天哪!为什么高富帅都结婚了,他们就不能瞎了狗眼等等我吗?”
“别打岔,裴先生结婚了?剧组里的哪位?”
知道得最多的道具师偷偷朝着谢知努了努嘴:“那位。”
“哦~难怪临时换人,空降男二。”
“不是原来的男二生病来不了吗?我猜是打听到剧组出的外景太苦就溜了,听说这位来试戏,导演觉得他比原来的那个好,拍板就定了。”
“嘁,那你也信,人家是有后台的,瞧他平时的清傲劲儿,谁上去说话都不怎么搭理。”
“哎哎,你们别偏题啊,我怎么看裴先生和谢知跟不认识似的?要真是一对儿,怎么都不睬对方的。”
“你们小年轻懂什么?有钱人都是这么玩的,而且裴先生是来看小情儿的,我听说就是演那个小配角的,叫杨什么来着?哦对,杨澈!”
“哇,幸好我没嫁豪门。”
“也要你踩狗屎运嫁得进去。”
“你……”
“不对吧,杨澈跟了裴先生还只拿了个小角色?我听说裴先生对情人可大方了。”
“呃,可能是不怎么重视吧,那位裴先生可是有名的风流浪子……”
“但是不重视的话怎么特地跑这儿来了?”
“……就你话多!有钱人多半脑子有病,我哪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小D背对着那几人,翻了个大白眼,拿着小电风扇给谢知吹风,小声嘀咕:“胡说八道,杨澈?鬼扯!裴先生当然是来看我们谢哥的。”
谢知走完戏,坐在树荫下,捧着剧本波澜不惊地翻了一页:“有点冷,换个笑话。”
给那几个工作人员说中了。
裴衔意从始至终都没来和谢知搭过话。
那天的拍摄任务艰巨,从早晨一直拍到深夜,临到最后一场戏时,出了点事故。
吊威亚被用了一天,在山崖边拍戏时,忽然断裂,谢知一个不慎,踩踏边缘,跌落下去。
万幸那个坡虽然长,但还算缓,不至于要人命。
身体失重的瞬间,谢知反应很快地护住了头,腿却不知撞到了哪儿,传来股断裂般的剧痛。等天旋地转的世界停下时,他几乎痛昏过去,满身冷汗,试了几回都没能爬起来。
深更半夜,黑咕隆咚的,坠下来的距离很远,剧组的人找过来不知道要多久。这个季节山里有不少虫蛇,谢知只能尽力往平坦显眼的地方挪。
然后就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