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没事我瞎(8)
他一动,裴衔意也跟着动了,有样学样的。
宋淡嘴角抽了抽,很想摸出手机拍下这画面。
吃完饭是亲子时间,谢知陪着裴衔意看《海绵宝宝》。
宋淡瞅着这俩长手长脚的大男人坐在沙发上看大屏幕上的洞洞黄方块,终于忍不下去,咳了几声:“谢先生。”
谢知有点脑热,撑着额头迟缓地眨了下眼:“说。”
“这段时间你也看到裴先生对你……很依赖。”宋淡斟酌了一下,“你不在的时候,裴先生的情绪会极其不稳定,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撒泼打闹,抗拒陌生人的靠近。”
“所以?”
宋淡坐下来,盯着谢知的眼睛:“我有件事想拜托谢先生。”
谢知不太耐烦:“一次性说完。”
“是这样,裴先生的情况很特殊,我对外宣称裴先生在养伤,推掉了大部分会议和应酬,但也有避不了的,”宋淡推了推眼镜,保持着完美的笑容,“比如下个月底,裴先生堂兄的婚礼。”
见谢知不说话,宋淡补充:“裴先生家的情况特殊,可能您不是很了解,裴家旁支很杂,公司里也有很多裴姓和远亲,虽说是亲戚,不过都盯着裴先生……”
“我知道。”
谢知与裴衔意结婚也有几分亲戚的因素,打断他的话,想起在医院里,裴衔意拒绝吃药时说“因为坏人很多”。
原来不是单纯的耍赖,而是潜意识里的警觉。
“需要我做什么?”
“你答应了?”宋淡略感惊讶,“实不相瞒,这个月裴先生拒不见客,很多裴姓和股东都起了疑心,三天两头塞钱向我打听……”
谢知抬手:“打住。你收了吗?”
“……”宋淡怫然不悦,“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谢先生,请你正视我的品格。”
裴衔意抱着抱枕,盯着他们俩,就听懂了这句,回应:“铜臭味的品味?”
老板再熊也不能打——宋淡假装没听到,继续说:“所以婚礼上裴先生得露面,我希望你能以伴侣的身份陪裴先生出席。”
谢知拧眉:“前夫是什么伴什么侣?”
“这个不用担心,你们离婚的消息没有正式宣布,外界只是传言,”宋淡笑得像只狐狸,“相信这次你们一起出席后,外界的流言会不攻自破。”
谢知懒得接这个话茬。
破个屁,本来就是真的。
“既然谢先生答应了,那我也不多打扰,”宋淡唔了声,瞅了眼大老板,“好在裴先生没真变成弱智,表情看着还挺正常,不然可没办法。”
他掏出沓厚厚的文件,递给裴衔意,表示这是他的,又抽出另一份,递给谢知:“这是到时可能遇到的刁难和问题,劳烦你抽空训练一下裴先生,让他听到问题后给出相应的回答,届时我会从旁协助,我们随机应变。”
谢知接过来一看。
《裴先生说话指南》
编写:宋淡
打印费:已报销
版权费:待清算
劳务费:待清算
谢知:“……”
掠过不堪入目的封面,他翻开第一页。
Q:大侄子最近怎么都没露面啊,伤好些了没?
答:医生嘱咐静养,谢谢三叔关心。听说三叔最近在东城区拍了块地,投入资金准备投资建设个游乐园……
连翻几页,全是场面话,滴水不漏,又长又臭。
谢知合上文件,睨了眼旁边还懵然的裴衔意,点点头:“知道了。”
宋淡清楚谢知的性格,不再废话,起身离开。
谢知用小被子把自己团了团,窝在沙发里,没骨头似的,懒懒散散的样子比平时多了几分人气。裴衔意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凑过来要抱,被他一文件轻轻扇开:“看你的。”
多年看剧本养成习惯,阅读速度与记忆力都突飞猛进,两集《海绵宝宝》下来,正好看完一遍。
裴衔意委屈地坐了好一会儿,视线从电视上移开:“你在看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谢知关掉电视,“先去洗漱,给你讲睡前故事。”
没想到裴衔意摇了摇头:“长官生病了,要好好休息。”
“没事,”谢知看他一眼,眼角挂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反正这次折磨的不是我。”
裴衔意压根没听清,见他笑了就点头:“好!”
谢知抱着两沓文件上楼,洗漱完又看了一遍,才起身去主卧。两间屋子隔得不远,尽头是书房,楼上也有个书房,不过裴衔意不让进。
主卧里漆黑一片,裴衔意静静地坐在床上等着。
谢知敲敲门:“怎么不开灯?”
“等长官给我开。”
门边站着的人背着光,容色清冷,又漂亮又骄傲的样子,裴衔意看得弯起眼:“我闭上眼睛啦。”
“啪”地轻微一声,谢知开了灯,注视了会儿裴衔意,没说什么,将带过来的其中一份文件递给他。
裴衔意茫然:“这是什么?”
“教科书。”
“……嗯?”
谢知搬来椅子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着,乌黑的发梢还沾着点湿润的水汽,衬得脸庞格外雪白,语气严肃:“现在开始上课。裴同学,请翻开第一页。”
裴同学瞅瞅他,又瞅瞅文件,瞅瞅文件,又瞅瞅他,最后还是听话地翻开了第一页,看到上面的连篇鬼话,满脸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九月二十五号前熟练背诵全文,在此之前我会陪你一起背,每天随时随地随机抽查。”
裴小孩儿沉默了下,讨好地问:“长官,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好不好?”
“不好,”谢知眼皮也没掀一下,“我是大人,不用听。”
裴衔意:“……”
作者有话要说:裴宝:先哭个两分钟的
第9章
在“我是病人”与“我是小孩儿”两个理由相继被谢知冷漠无视后,裴衔意垂头丧气地上了一堂课,对封皮上的宋淡俩字恨得咬牙切齿。
不出意外的话,裴先生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罚了宋助理的年终奖。
谢知不耐烦这些场面话,也略感头疼,放下标记笔,瞅了眼闷闷不乐的裴衔意。
裴衔意的抗拒出乎他的意料。
只是又好像因为他,老老实实地坐下来背这些东西。
手指无意识地转了转笔,谢知垂下眼帘,想起以前那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做事强势又圆滑的裴先生。
这三年里两人接触得不多,见面最多的地方不是这栋房子里,而是在各个不同的场合,巧得离奇——酒会,颁奖晚会,时装秀场,抑或某个剧组片场里——裴先生心疼小情人,经常赶趟探班。
谢知无意八卦裴先生的情人是剧组里的哪位,每次都会自觉避开。
他不了解裴衔意,本以为“重操旧业”,裴衔意会很得心应手。
看这样子,其实裴先生……也很不喜欢那些虚伪客套的东西吧。
见谢知不说话,耍了点小脾气的裴衔意惴惴不安起来,偷偷摸摸瞅了他好几眼,连忙攥住他的手:“我会好好背完的!”
谢知回神,喉结滚了滚,一句“不喜欢的话,不背也可以”还是没说出来。
如果裴衔意是清醒的,面对文件上那些问话,回答应该八九不离十。
那是属于裴衔意的人脉与交际,他无权干涉。
谢知嗯了声,将手指抽回来,起身时莫名的有些不快。
照常留了小夜灯,他抱着文件准备离开,喉间微痒,掩唇低低咳了两声,对上裴某人亮晶晶的眼,没什么表情:“我生病了。”
“晚安吻!”
“你会被传染。”
“晚安吻!”
够了。
谢知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在指尖吻了一下,按到裴衔意的额头上,将他摁倒在床。
“晚安吻。”
见裴衔意还想闹,他冷冷打断:“睡觉。不许吵。”
回到客卧,谢知倒了杯水,皱着眉看看医生开的药片,再三思量,扫了眼主卧方向,还是吞了下去。
药里有安眠成分,吃下没多久就挥发出来,借着生病带来的疲惫与那点药效,谢知很快睡了过去。
只是梦里却不太.安稳。
他梦到了三年前的事。
那时谢知满身狼狈,又不肯低下身段、放软骨头,四处碰壁,摇摇欲坠地支撑着。
好似要等浑身的骨头都被拆掉打碎一遍,才会懂得低头。
酒局上的不欢而散让谢知倒了一阵霉。
黎葭正在关键的上升阶段,奔赴国外拍戏,隔着重洋,谢知只叮嘱他:“我很好,你安心拍戏。”
托黎葭的福接到的两部戏都黄了。
接到消息的同时,刚签了他不到一年的公司也借来个神奇的理由,将合约解了。
谢知坐在办公室里听完,干脆地签了解约合同。离开时天空里一阵闷雷,应景地下了大雨,哗啦啦的雨水从天而降,洗刷着城市,荡起尘灰与泥腥味,夏日的闷热被层层驱散。
走到大楼前时,手机叮咚叮咚响起。
【想好了吗,明和大酒店顶层等你】
【谢少爷,最近不好受吧,陪我睡一觉给十万怎么样,夜店里最贵的鸡都没这价呢,给个机会呗】
【谢小少爷,需要帮忙吗?来我家好好谈谈?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认识的人是吧,我真的很想帮帮你呢】
威逼利诱的。
阴阳怪气的。
落井下石的。
谢知看也不看,拔出电话卡,折断扔进垃圾桶,冒雨前行。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但清楚自己绝不能就此止步。
没走多久,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前路,车门缓缓打开,邀请他上去。
闷了许久的怒气发作,谢知的手搭在车顶上,倾身去看里面那人,冷淡地问:“怎么,你也想睡我?”
车内光线昏暗,里面坐着的人太高,他只看到两条交叠着的长腿,往上是尖削的下颔,线条利落冷峻,面容很模糊。
修长的指间夹着支烟,一点暗红隐约。
对方心不在焉地弹了弹烟灰,开口的嗓音低磁:“谢知,做人骨头不能太硬,会折。”
暴雨倾泻,街上早没了人影。谢知漠然地收回目光,转身欲走。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听到那人说:“你愿不愿意帮我个忙?”
谢知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