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没事我瞎(6)
俩人结婚三年也没见过长辈,谢知对那边略有好奇,不过见此也没多问。
“八点前要回来哦,”裴衔意伸出小指,“拉钩。”
谢知:“你贵庚?”
说完才想起面前这高大的男人身体里是个五六岁的灵魂,只好耐着性子跟他勾了勾小指,扬扬下巴:“你的《天线宝宝》开播了,去看吧。”
关门前他心想,回来给裴衔意换个《海绵宝宝》吧。
都是宝宝,这个也许比较容易看懂。
小D和司机在外面等着,翘首以盼,见谢知来了,赶紧开车门迎接。
外头天太热,他递来罐冰可乐,眼睛不住往车窗外瞄:“谢哥,怎么又搬回来了?您和裴先生……和好了?”
“没决裂过。”谢知喝了口可乐,补充,“他生病,我过来照顾照顾。”
小D哦哦两声,想起那天听说裴衔意给倒塌的墙砸了就害怕:“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知喝了两口,拿过帽子戴上,拉低帽檐,闭目养神。
地址是约好的,提前一个半小时出发,路遇堵车,到时正踩点。
临时休息棚已经搭好,只是八月的太阳能把人烤化,杂志方负责人拿着手帕不停擦汗,闷得几乎没兴致客套,挤出个笑容:“谢先生来了,来这边换衣服,摄影老师也才刚到。”
周围的人满脸热汗,唯独谢知依旧干干净净,俊秀冷白的脸上毫无变化,薄唇淡红,穿着T恤,像是冰雕玉琢的。
小D笑眯眯地跟负责人寒暄了两句,他垂下眼皮,调整状态。
换了拍摄的服装出来,化妆时,谢知的余光瞄到摄影师,有点眼熟。
小D比他先注意到,脸色微变,等化妆师走开了,压低声音:“靠,那不是上回占您便宜被您摔飞的死流氓吗,怎么还活着,我还以为明年清明得给他烧点纸祭奠下呢。”
谢知:“嘴下留德。”
小D上下嘴皮子一碰,换了个方式:“不知道他改邪归正把下面那根切了没,我这刚接到小广告,切两根半价,送他和带他回来的那个傻逼一起开团领奖吧。”
谢知眼里涌过点笑意。
小D嘴上骂得狠,等负责人把摄影师带过来时,还是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这位叫Sabine的摄影师在业内颇有名气,一是摄影技术有名,二是他揩油性骚扰的技术有名。
一般的小模特小明星被摸了都敢怒不敢言,谢知上次被他摸了把腰,逮着那只咸猪手就是一个过肩摔。
这事被董玟压了下去,没大肆流传出来,Sabine也消失了半年,如今竟然又回来了。
谢知面无表情地和对方对视,感觉他这英文名的头一个字母和第三个字母正好符合其本质。
傻逼。
Sabine皮笑肉不笑:“谢大明星啊,不用介绍,我熟。”
谢知迎着负责人疑惑的眼神,语气淡淡:“赔过医药费的交情。”
负责人:“…………”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谢知瞧着单薄,力气却大得惊人,Sabine被教训过一回,不敢跟他动手。
他阴阳怪气地盯了谢知一会儿,冷笑:“开始吧。”
原本还算简单的拍摄变得艰难起来。
Sb大师不敢来明的,就玩点阴的,刻意拖慢拍摄进度,动辄让谢知在太阳下暴晒一两个钟头,要么就是维持一个姿势不能动弹。
妆容被晒化了,还得补补妆,衣服弄皱了,又得来整理。
负责人觉得自己不是满头大汗,是满头大海,几次想劝阻,都死于傻逼大师的一句话:“你懂摄影吗?你行你上啊。”
公报私仇太明显了点。
谢知从始至终都没吭声。
倒不是他有多大度,而是Sabine的段位太低了点——刚进娱乐圈那年,他硬着骨头,即使有黎葭的引荐,依旧得罪了不少人。
那些不动声色地给小鞋穿折磨人的才厉害。
预计六点拍完的一组照片拖到了八点也没拍完。
小D气得嗑了瓶静心口服液,才没当场小宇宙爆炸。
八点半,傻逼大师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心满意足地收手。
半年前他被整得不得不低调做人,猜得出谢知身后是谁,现在谢知和那位离婚了,他不信谢知还有底气跟他叫板。
瞧今天谢知这乖乖任人摆布的样子,敢吭一声吗?
谢知的额发散乱,拆下衣服裤子上因为傻逼大师的拖延不得不上的别针,抬起眼:“拍完了?”
Sabine挑衅地扬起下巴。
谢知飘忽扯出个淡淡嘲讽的笑:“技术不行时间凑,建议再练练。”
Sabine愣了下,脸黑了,负责人忍了一天,赶紧一把把他拉走。
谢知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换做是他最顺风顺水的时候,早一拳过去了。
不过到底是被生活尖锐的砾石磋磨着长大了,从他家公司宣布破产,负上累累债务起,他就不是以前那个矜贵的小少爷了。
大概是被晒得有点头昏脑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就那么揍过去。
谢知敛下目光,不想多看傻逼大师一眼污染视线,竟有点怀念裴衔意那张天然的帅脸,接过小D递来的方巾擦了擦手,坐下等化妆师卸完妆,才问:“几点了?”
小D气得手还在发抖,沉着脸扫了眼Sabine,回答:“快九点了。”
谢知想到出门前跟裴衔意拉钩说好的八点回去,眉心一蹙:“回去吧。”
不知怎么,他耳边又响起裴衔意那句带着点……似乎不是埋怨,而是失落的“老失约”。
负责人提着小礼物追上来道歉,小D先把谢知赶回车上,露出笑容:“哈哈,贵方言重。谢哥累了,先走一步。”
车门一甩,他沉下脸:“一群傻逼。”
谢知被晒得眼尾发红,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喝了两口冰饮,嘱咐司机:“开快点。”
他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在“裴先生”三个字上游移了一圈,沉默着点了点屏幕。
想解释,好像又没什么好解释的。
工作需要而已。
这个时间,也是平日里裴衔意上床睡觉的时候。
再把人吵醒反而不好。
谢知摁了锁屏,丢开手机,阖眼休息。
肢体筋骨都很僵硬,大概得练练瑜伽。
工作养成了谢知上车就睡的技能,他在小D低低的嘀咕声里半睡半醒,回到章禾小区时已过了十点。
小D半路停车下去过一趟,车停下,就把东西一股脑塞来,袋子里装着藿香正气水、防晒喷雾、补水霜、清凉油、感冒药,零零碎碎的,甚至还有几张面膜。
“小心发烧当心脱皮,”小D忧心忡忡,“别忘记敷面膜补补水。”
“……”谢知一言难尽地盯着那堆东西,半晌,还是接过来,哦了声。
司机载着小D回去,谢知尝试着用指纹开大门。
指纹还有效,裴先生连这个也忘记消除了。
慢慢走过前院的鹅卵石路,四周静悄悄的,二楼的房间漆黑一片。
谢知收回视线,打开房门,微弱的光从远处映进一楼的窗,能见度很低。
他熟门熟路地摸过去找灯的开关,正要摁下去,忽然注意到黑暗里有什么东西。
轮廓看起来像是轮椅。
上面坐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找了好久含这俩英文字母的英文名,请为我的辛劳鼓掌!
第7章
谢知指下顿住:“裴先生?”
对方没应答。
黑暗中呼吸渐渐清晰。
他道:“闭眼。”
依旧等待了五秒,“啪”的一声,满室亮起柔和的灯光。
裴衔意坐在轮椅上,慢慢睁开眼。
谢知关上门,顺手将购物袋放到边上,拧眉问:“怎么还没睡觉?”
裴衔意居然没叫委屈,目光认真地在他脸上扫过,看他脸色晒得发红,容色疲惫,歪了歪头:“等你。”
“等我?”
有什么好等的?
“工作辛苦了,”裴衔意冲他张开双手,热情洋溢,“欢迎回家!”
谢知倚靠在门板上,只穿着T恤长裤,侧面勾出条清晰的修长线条,抱着手看他:“为什么要等我?”
裴衔意的眼窝很深,好似所有光芒都落在了他的眼底,黑眸亮亮的,理所当然地回答:“回家都要有人等呀。”
谢知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片晌才又开口:“等了多久?”
“一小会儿。”
学会撒谎了。
谢知忽然很想摸一摸他看起来很柔软的头发,上前几步,指尖在轮椅扶手摩挲了一下,嗓音意外地柔和下来:“抱歉,下次不会了。”
“嗯?”裴衔意歪头看他。
谢知推起轮椅往屋里走,没吱声。
下次再遇到傻逼大师这种事,还是直接把人拖到暗处打到老实吧。
反正债务也还清了,不缺钱。
家里有孩子还是早点回来的好。
谢知烦了一天,心情总算愉悦起来,脚步有点飘地把裴衔意送回屋:“要听睡前故事吗?”
裴衔意摇头:“长官看起来很累,快去休息。”然后又执念性地加了一句,“晚安。”
裴先生小时候可真是贴心小棉袄。
谢知握拳抵唇,忍了忍忽如其来的笑意,习惯性地给他留了盏小夜灯,关了屋里的灯,握上门把时想起忘了件事:“晚安。”
因为裴衔意这一打岔,谢知完全忘了放在玄关那儿的东西,匆匆洗了个澡就卷着被子睡了。
再睁眼时,脑子里的神经突突地跳,活像有人把它绷直了在弹琴,疼得要死要活,头昏脑胀。剩下的壳子被当成了蒸笼,喘息间热气四溢,视野模糊一片,鼻尖也在发酸。
屋里有人在走动。
谢知的手没什么力气,努力想抬起手,立刻被人按住了。
耳边响起温柔的声音,像是隔了层窗飘进来的,遥远而模糊:“在输液。长官,你发烧了。”
谢知恍惚差点又睡去,皱皱眉,眨了眨酸涩的眼,换另一只手摸了摸额头,烫呼呼的。
昨天小D的叮嘱成了flag,好在脸上没脱皮。
他呼出口滚烫的气息,视线次第清晰,床边架着点滴,药瓶里已经输了一半。裴衔意摆脱了轮椅,弯腰站在床边,在替他理被子,然后捉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
一瞬间时光仿佛颠覆,回到了几年前。
只不过那时是冬天,裴衔意的神情也和现在不一样。
裴先生好像做什么都是漫不经心、游刃有余的,将药塞到他嘴里强迫他吞咽下去后,冰凉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摩挲了下,沉沉的笑意压在嗓子里:“谢知,不要因为没人管你就糟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