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立果熟练地翻身上马,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弓箭,雄赳赳来到围场上。远处是数张箭靶,他攥紧弓箭,正要拉弓之时,身后传来刷刷的破风声。
刷刷三支羽箭凌空飞来,擦过他的耳朵,正中靶心。
娇艳的少女骑马跑来,放下弓箭,下巴往上抬了抬。
一副骄傲的小模样。
裴翦弯了弯眉眼。
裴阙没有理他,骑马到微莺身边:“是不是有进步啦?”
微莺给她鼓掌:“娘娘最棒。”
裴阙“哼”了声,又看着她说:“等会你也上,杀杀这个蛮夷的傲气,吓一吓他!”
微莺摸摸嘴角,略略心虚地想,其实昨天就已经做到了。
蓬立果耳朵好半晌还在嗡嗡叫,他扭过头,看清射箭的人后,微微一怔。
裴翦好心介绍:“使者大人,这是我们大盛的贵妃娘娘,人在深宫无所事事,所以偶尔回来射箭玩玩,这样粗浅的骑术,定是比不上大人的。”
他展目望去,“娘娘连发三箭直中靶心,使者大人肯定能五箭连发吧。”
说罢,他让人取出五支箭过来,递给蓬立果。
蓬立果愣愣看着,咽口口水,五支箭……他努力一下,应该可以?
裴翦见他犹豫,笑着说:“使者大人不会连一个深宫的女子也比不上吧,不会吧不会吧?”
蓬立果:“我当然——”
话说一半,被无情扼断。
贵妃悄悄攥了攥微莺,小声说:“你快上!”
微莺:“我不。”
贵妃:“不行,你要上!”
微莺稳坐钓鱼台,依旧不动:“我不。”
于是贵妃在微莺的马上打了一鞭子,雷霆受惊长嘶,跑到了人群中心。
微莺:……
贵妃踊跃表现:“区区五箭,太折辱使者了。莺莺说她可以,让莺莺来!”
第50章
微莺叹了口气, 接住裴翦手中的弓箭。
大臣们都惊讶地看着她,贵妃骑射好他们不意外,但这位莺贵人, 怎么看都只是弱不禁风的美人, 连弓箭都提不起。
裴翦回头看自己妹妹, 贵妃眼睛一直盯着微莺, 嘴角翘起, 似乎志在必得。
于是裴翦就放心了, 收回目光时, 不经意瞥见皇帝。
皇帝坐在马上,攥紧缰绳,苍白的手背迸出青筋,人紧紧绷着,比美人手中弓弦绷得更紧。裴翦鲜少见过帝王如此失态,这位韶华之龄便走向帝位的少年向来隐忍, 君心万重。
当年先帝听宫太后的枕头风, 想要废掉少年,把帝位留给庐陵王。那时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坚定的护太子党, 只听从先帝命令,并不想插入争嫡之中。
不曾想,有日东宫太子亲自拜访, 与父亲在暗室说了一下午, 再出来时, 父亲便已成为不折不扣的拥皇党。
他并不知道父亲与太子说了什么, 只是突然记起,那天来的不止小皇帝一人。
与小皇帝同来的,还有个撑伞的女人, 素裙荆钗不掩国色,娉娉婷婷撑伞走过一树繁花。听说是帝师,来自南海,一直跟在小皇帝身边。
当年的皇帝也远没有这般阴郁苍白,还十分爱笑,少年意气,骄傲肆意。
裴翦去暗室给几人端茶送水时,抬头瞥了他们一眼。
少年席坐在地,微偏过头,看着他的先生微笑,笑容十分缠绵。
后来听说太子出行,行宫燃起一场大火,再后来……帝王便鲜少再笑过了。
裴翦想起往事,走神片刻,忽听一阵惊呼声,才发现短短片刻,那五箭已经射出四箭,插在箭靶中心,白羽微微颤动。
微莺骑着马,取出最后一根箭,弯弓,拉箭,箭出,中靶,一气呵成。
熟练得让裴翦都赞叹不已。
她驭马转身,重新回到贵妃身边,很无奈地看着她。
贵妃:“我就知道你能行!”她搭在微莺肩膀:“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女人!”
周围大臣本来在惊叹后宫卧虎藏龙,听到贵妃这句话后,纷纷像见鬼一样看着她们,又看看旁边隐忍不发的皇帝,心中默默为可怜的陛下掬一把同情泪。
他们陛下,真的太苦了,呜呜。
裴翦又取出五支箭,问蓬立果:“使者大人,来吗?”
蓬立果额头冒汗,想起刚才气定神闲如闲庭信步的美人,纠结半天,才说:“我、我手疼。”
裴翦哈哈笑两声,对使者的身体表达慰问后,又扭头问其他大人:“诸位大人有想来射箭的吗?”
大人们摇头,也不好意思再上前:“我们手疼,哈哈,手疼。”
于是这场围猎在大家都手疼中落下帷幕,皇帝让太医过来给每个人都发一帖膏药,以体现对诸位爱卿的关心。
马上就是蓬立果离开盛京的日子。
微莺站在宫道等待,没多久,一个小太监贼头贼脑走来,看见她,眼睛亮起,小跑过来:“贵人,你嘱咐的东西我找到啦!”
小六子从袖中掏出几卷地图,说:“这个金发鬼果然有歹心,把咱们边境地图都画出来了!”
微莺接过地图,瞥了眼,要嘉奖他一盒东珠。
小六子连忙摆手,“咱们为国效力,不要奖赏,”他搓搓手,期待地看着微莺:“贵人要是想奖,可以给咱家一个护身符吗?”
作为一个撞鬼专业户,小六子对金银财宝没有丝毫想法,叹气道:“这个女鬼,怎么连太监都不放过呢?”
微莺嘴角抿了抿,微微笑起来,随便给他用朱砂画一张符,小六子就千恩万谢地接过走了。
她走原书上的剧情,找到皇帝,把地图交给她,并说明北厥的目的。
说了半天,却发现皇帝歪在榻上,撑头看着她笑。
微莺:“陛下?”
皇帝发出声极轻的鼻音。
微莺:“……你有没有在听我说的话?”
云韶歪歪脑袋,含糊说道:“听到了呀,嗯,北厥?唔不是北厥吗?”
微莺往前一步,“劳烦陛下把我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云韶本来懒懒坐着的,听她的话,自觉坐正,双手搭在膝盖上,手指点着衣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她垂着眼皮,目光落在微莺的鞋上,抿了抿唇。
一副心虚的模样。
微莺反而不好说什么了,把地图送过去,说道:“就算收走这些地图,蓬立果按照记忆也能重新画出来,地图上记载大盛的山川地形,若是让北厥知道……”
云韶拉回心神,放在正事上,看着地图,笑道:“莺莺不要怕,这样的地图,他若想要,去盛京书店三枚铜钱就能买一张,还比他画的要更详尽。至于真正的边关要塞,险隘之处,自然是不会让他看到的。”
微莺有种被预判了预判的感觉,顿了下,问:“陛下早就猜到了?”
云韶微笑:“先生教过我的,先生忘了吗?”
微莺:……
云韶又道:“先生的每个字,我都永世不忘,”她凑过来点,身子稍稍往前倾,松垮的衣领里露出截半遮半掩的锁骨,“先生说,兵者诡道,故布疑阵,暗度陈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微莺挠了挠头,看来自己从前真的在很用心地教皇帝耍阴招算计人呢。
云韶继续说:“先生还说,”她顿了顿,耳根微红,咳嗽两声,换了个声音,柔声道:“只是你现在年纪太小,等到大了,我再教你点只有大人才会的东西,也不是不好。”
微莺后背冒出冷汗,默默往后面退。
狗皇帝,又来了!她当年必不可能这样说话。
狗皇帝绝对是瞎诌的!就是馋她的身子!
云韶眼中笑意越浓,静静看着她,直到微莺转身离开,长腿迈出殿门,被殿外阳光剪裁出修长纤细的轮廓,身上披层浅金的霞光。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