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清(207)

　　殷九弱惊讶道：“她主动提的？”

　　“对啊，“谢弱水嗔怪一声，“太初一直在等你长大。你一成年，她不就眼巴巴地来了。”

　　“娘亲，我年纪这么小不想那么快就成亲。到时候我还要下凡历练，成亲了算怎么回事。”殷九弱趴在青樟木的桌面上，白皙纯净的面容有一种纤细婉约的美。

　　“傻孩子，太初肯定会陪你去历练的，她那人的性格虽然有些淡漠古怪。但从不乱摆神尊的架子，对你肯定会更好。”

　　“真的吗？我只知道她深居简出，也不见外人，没几个朋友。”

　　“怎么，你是嫌弃别人没几个朋友？你不也一样？再说了，太初向来性子冷淡，清心寡欲，但那是对旁人。以后你们成了亲，她对你肯定会不同的。”

　　眼见着和娘亲是说不通了，殷九弱恹恹地点头表示同意，“那她什么时候到啊？”

　　“应该快了，她刚从蜂人族平叛回来，受了点伤，估计要休整一番才能前来，”谢弱水起身站在窗前，远远地遥望。

　　“娘亲，你和母亲才分开一个时辰用不着在窗前盼着她过来吧？”殷九弱剥了一颗荔枝甜甜嘴，嫌弃地瞥了一眼谢弱水。

　　然而，荔枝还没吃到嘴里，殷九弱皓白的手腕立刻红了一片，阴冷的刺痛把她从座位上掀翻在地——是谢弱水用刑狱之力打了她一掌。

　　“九弱，等你有了心爱之人再来和娘讨论这件事。”

　　“喔唷，”殷九弱捂着手腕坐起来，清透精致的眉眼满是野性不羁的感觉，“我才不要像你和母亲那样，把自己套住，逍遥自在才好。”

　　谢弱水回头看向自己这个从小被养得无拘无束的女儿，轻笑一声：

　　“等晚宴的时候，你见了太初就不会这么说话了。她性情冰冷，但独独对你上心得很，三百年前你贪玩偷跑去人间玩乐，中了瘴毒。她人还身在异界，听闻此事便差人送来解药，让你少遭了很多罪。”

　　“那她怎么现在还没过来？娘亲，人心易变，指不定人家是过来退掉娃娃亲的呢？”殷九弱双眼发亮，“太初神尊，她地位尊崇，上赶着倒贴她的仙神不计其数，她这么惦记我说不定是有阴谋的。”

　　“就算有阴谋，那救命之恩，你不得以身相许，报了恩再说？”谢弱水难得调笑了殷九弱一句，“还阴谋呢，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人家能图你什么？”

　　“图色呗，”殷九弱毫无顾忌地跟谢弱水你来我往地打岔，“娘亲，我跟你真是说不通，你就是想卖女儿，嫌弃我打扰你和母亲二人世界。”

　　“行了九弱，娘亲给你做了新衣服，你一会儿去换上，晚宴的时候打扮得漂亮整洁，见太初的时候不要失了礼数。”

　　谢弱水示意一旁的侍女带殷九弱下去换衣服。

　　“好，我这就去，顺便给自己系个蝴蝶结，变成礼物献给太初神尊，以保我们神魔两界的友谊万古长存。”

　　看着殷九弱表面温润有礼，实则叛逆不听话的样子，谢弱水头疼地叹气：

　　“你这孩子，就是平日里太宠你，一天天在这口无遮拦，养出你这种混世魔王的性子，幸亏太初不计前嫌还肯要你。”

　　“娘亲，你这么埋汰我？那我还是赶快成亲搬去那什么太初神尊的地盘，不碍您的眼。”

　　谢弱水作势又要朝殷九弱弹出一道刑狱之力，惊得这「小祖宗」一溜烟儿往外跑。

　　等殷九弱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谢弱水心里总感觉这孩子现在这个样子，都算得上是过分乖巧了，要换做平时肯定要跟自己大闹一番，指不定还会离家出走来抗议……

　　现在静悄悄的，肯定要作妖。

　　思及此，她招招手叫来魔界的十二守卫，低声吩咐道：

　　“今晚你们给吾盯住小殿下，不可有任何纰漏。等她被太初带回三十六重天后，才可放松。”

　　“是，大人，我等定然不会任由小殿下胡闹。”

　　另一间铺就着大红重锦的大殿里，十几位侍女莺莺燕燕地围绕在殷九弱身边，不断找出一件又一件绫罗绸缎、轻纱蜀锦的衣物在殷九弱身侧比对。

　　“殿下殿下，您喜欢更喜欢哪一件？宽袍长袖的，还是劲服箭袖的，虽然都是绸缎面料，但是颜色不一样。”

　　“我们殿下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到时候太初神尊见了肯定也会为殿下的风采倾倒。”

　　听见这么肉麻的恭维，殷九弱顿感不适，摆摆手说道：

　　“别，我不吃这一套，你们还是去哄我娘亲比较好，你们夸她老婆，她就高兴得很。”

　　众人掩嘴低低笑了起来，“咱们家殿下惯会说笑，到时候您去了三十六重天，我们这些人肯定要感到无聊寂寞了。”

　　“对啊对啊，没有殿下一天天闹腾，魔界简直静得像个死城。”

　　“得了，就穿那件红色绣着桐花的衣服，”殷九弱懒洋洋地坐在窗沿上，任由阳光照在身上。

　　众人惊异起来，她们家殿下素来不喜欢太过张扬的颜色，衣物饰品全都喜欢选择素色的，怎么会主动要穿红的。

　　“要见订下过娃娃亲的未婚妻嘛，当然要喜庆一点，”殷九弱长腿在窗沿上支着，纯澈面容上的笑容不染尘埃，看得众人一阵脸热心跳。

　　“我们服侍殿下更衣。”

　　“不用了，我有手有脚的，你们先出去吧，我困了要睡一会儿。”

　　“是，”众人眉眼恭顺地鱼贯退出去，在大门口才发现大殿周围已经守卫森严了。

　　殷九弱单手拎着大红织锦的衣物，一边扫视着殿中五光十色的锦缎和精美昂贵的瓷器金器，四周流淌着奢靡的宝光。

　　她的脸色略显得苍白，一双眼睛却澄澈得像是雨后的天空，她把衣服甩到一边，还真跑去美人塌上小憩起来。

　　一下午的光阴很快过去，谢弱水期间还来检查过一次，见殷九弱抱着被子乖乖在榻上睡得很香，便面露慈爱地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很快去接待宾客。

　　魔界的夜色浓得像是墨，仰头看不见星星，不远处琉璃灯的光只能照出一小片温暖的光影。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殷九弱翻身从床榻上坐起，依旧穿着那身青羽衣物，挥手将一盏盏灯光熄灭，自己立刻就被周围的黑暗吞噬。

　　在她的术法之下，那件大红锦袍自动化为一个人的模样睡在尚还温热的床榻上。而她在窗口看了一眼周围的守卫，嗤笑一声，转身翻开地上的暗道，溜之大吉。

　　那是她一百年前被谢弱水关禁闭的时候无聊，指挥几个术法小人替她挖的，挖了这么一百年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这就叫皇天不负苦心人吧，殷九弱十分悠闲地地道里走着，偶尔还拿出小刻刀在石壁上雕了几朵月季花。

　　好，这一次她已经成年，也有了一定的生活阅历，逃到人间过个几百年，等那劳什子娃娃亲的风头过了再说。

　　希望那位太初神尊能有点自知之明，明白她还不愿意走进婚姻的坟墓，然后主动退出不要死缠烂打。

　　推开压在暗道上的花草土块，殷九弱钻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第一口闻见的就是自由的味道。

　　从此天高海阔任鸟飞。

　　她回头看看威严庄重、花纹古朴的魔界大门，轻轻笑了笑就缩地成寸，有多远跑多远。

　　魔界里，神族已经来了十几位仙君，有一位名为白鹤忘机的神君跟在太初神尊身后，小脸满是肃穆认真的神色，叫人看着心生敬畏。

　　谢弱水也换上了一身更隆重华美的衣裙待客，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扶清，女人羽白法衣里露出的手指晶莹如玉石，冰雪般高洁而诱惑万端，周身气度威严肃杀令人不敢直视。

　　“太初神尊，有礼了。”

　　扶清神情沉静，立刻还礼，“司狱大人，魔尊，久仰。”

　　“我们先去把九弱叫过来，”殷拒霜一身黑色长衣，声线温润细腻，“神尊，请随我们来。”

　　一行人在魔界景色优美的廊庑之中穿行，谢弱水负责替自己不善言辞的魔尊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