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咒(53)
蒋飞虎一顿,如何也没想到手足兄弟会在他落难之时说出这般话来。出乎意料,可被人戳了痛处却又实属难堪。他脸色铁青,垂在腿旁的手微微发抖,“天狼,你......!”
“蒋飞虎,如今你一个瞎子,你以为我还会忌惮你么?”
连无欢自夜色中掩下身形,屏息凝听,在暗处盯着这出兄弟阋墙的大戏。她要仔细看看,这蒋天狼究竟打了什么算盘。
“你......!”蒋飞虎气急恼急,又不知所源,实在想不通:“你我本是亲生兄弟,为何要自相残杀?!”
蒋天狼瞟他一眼,冷哼一声,讥诮道:“你的兄弟,恐怕只有蒋游豹这个愚不可及的废物吧?在你们眼中,我不就是那个多余的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除之而后快么?”
蒋飞虎愣在原地,不明所以。连无欢躲在树后也皱了皱眉,继续凝神细听。
“我七岁那年师父刚准备传我们三人各自功夫时,便差些被你们害得无家可归!”蒋天狼声线阴森森的,比这夜间穿堂凉风还要渗人骨肉。“拳法、腿法、爪法,师父当时让我们三人各选一类学习。蒋游豹骨架轻身法好,兴致勃勃脱口而出,便抢先选走了腿法,我全当他是年纪小不懂事,认为他是弟弟,我自该让他几分,于是缄口不言。我在剩下的拳法与爪法中为难了半晌,最终决定两害取其轻,正准备告诉师父我愿意研习拳法。”
说到此处,蒋天狼顿了顿,冷笑道:“没想到你便看准了我要开口时抢先一步,又要走了拳法。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蒋游豹根本不是年少无知,而是早就与你通谋好了,要把我赶出镖局,置我于死地!”
蒋飞虎一字一句听完,慢慢回想起当年的事来。
当日师父的确是传唤了他们兄弟三人到身前,道是要传授三门不同的功夫下来,让他们自行选择。
游豹自幼爱轻功门类,于是抢先选了腿法不错。留下剩余两门时,他本是准备让年纪小的弟弟蒋天狼先选,可他却踌躇了许久尚未开口。蒋飞虎当时以为他是难以抉择,索性率先选了一门,留下了另一类给他。
思前想后,甚至连细节都回忆了一通,蒋飞虎仍是未觉有何不妥之处,完全不能明白蒋天狼所言,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般怀疑,但我与三弟,从未想过害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哇,因为周二的课特别不人性,白天没什么休息时间,晚上又要上到九点半,所以...今天更新就有些晚了。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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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潮暗涌
黑云阴蔽, 夜风呜鸣。
蒋天狼那双鹰眸中如淬寒刃, 目光如剑, 阴狠逼人。
可惜蒋飞虎看不见瞧不着,他只能听到枯林中森幽渗人的声音响起——
“是么?蒋飞虎, 我前一日与你们出去游玩,回来时天色深了, 我不慎从马背上跌落, 结果被马蹄踩伤了五指,你们亲眼所见,还全装作不知道么?!没想到你与蒋游豹竟趁人之危, 合谋害我!”蒋天狼阴沉的脸色逐渐狰狞,眼底迸裂出嘲谑与仇意。“镖局里从不留废物,师父让我研学爪法时, 我五指伤重,险些被赶出镖局。可惜, 最终还是没遂了你们的意。你们想要除我而后快, 如今,也是该遭报应的时候了!”
连无欢窥觑着两人,听闻蒋天狼所言, 心中难免有些惊异, 可却半信半疑地认为此事极可能是他们兄弟间的误会。
她在蓬灜阁中见过蒋游豹,嚣张跋扈夜郎自大,甚至像个心性未熟的骄横少年,决不可能起这般阴损招数。而蒋飞虎, 更是粗蛮狂野之辈。对待他二弟与三弟,虽不是拳拳之心,但诚然没有迫害心思。
她抬眼看去,蒋飞虎果然楞在原地,脸上表情愕然诧异。
蒋飞虎怎么也没想到,他二弟竟因十几年前一桩小事记恨了他与蒋游豹这么久,甚至生出了歹毒心思。
他们当晚驾马回程时,的确听到后面有马声嘶鸣。可距离隔得远了,回头一看,只有一片漆黑映入眼底,勉强能见着个削瘦的身影缓缓挪动。
隐隐约约间睨见那道身影似乎又回到了马上,他们便没往心里去。回镖局后早早睡下,蒋天狼似乎也一语未发,他与蒋游豹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第二日清晨之事。
蒋飞虎脚步趔趔趄趄退了几分,他猛烈摇着头:“不,不!没有!”忽然踩到一根枯树枝,咔咔嘣嘣的断裂声阻下了蒋飞虎的脚步,他忙道:“你当初为何要怀疑我和游豹,我们乃是无心之过,你若是相信我们同我们说清了,我们一齐再与师父解释......”
“相信你们?”蒋天狼打断他,森然冷意闪过眼底,不带一丝热气的声音响起:“我就是不相信任何人,才苟活到了今天!”
“蒋飞虎,我是不可能为了你这种废物,前功尽弃离开此地的。”声线愈发阴寒,宛如淬毒的匕首悄然出鞘,狠厉杀意扑弥开来。
“不、不要!”蒋飞虎脸色骤变,惊措着往后退,双手在虚空中胡乱挥舞,额间已有冷汗涔涔渗出。“唔!”
连无欢瞪大了眼睛,清楚看见蒋天狼将一柄短匕送进了他的心口。
整个没入,不留余地。
一具躯体轰然倒地,错愕张开的嘴中安静得再没说出一句话。
蒋天狼阴狠得意地看着他,拔出匕首来翻转了一圈。随后一把刺进肩头,溅出的血液染红衣衫,他却笑得愈发肆意。
“大哥,我这就去找少镖主来救你。”说罢扔下匕首,转身离去。
人去林空,万籁无声。连无欢窥着那道身影远去后,从树后走到蒋飞虎身旁,蹲下身去探了探他的鼻翼,又仔细侦看了他心口的伤处。
死透了。
这蒋天狼,下手果真狠绝无情,日后必成祸患.....连无欢眯了眯眼睛,闪身而去。
漆黑如盖的夜色笼罩下,还有一根微小的烛火在昭示着光芒。
一阵夜风拂过,火苗便跟着摇曳起舞,晃晃荡荡映出窗栊旁翩然而落的身形。
连无欢猫着步子,自窗外跃进屋中,见阮清岚仍坐在桌案旁等候,她揣过一把木凳便坐在了旁边。关切道:“阿阮,怎么还没睡?”如今已是三更夜了,风寒露重,实在该早些休息的好。
阮清岚见她回来,侧头看着她,笑道:“你还未归,我如何独自安睡?”言罢打量她一遭,确认无恙后问道:“蒋飞虎还活着么?”
连无欢摇摇头:“死了。是蒋天狼动的手。”
意料之中,阮清岚轻轻“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不过我方才又听见了另外一件事......”连无欢满脸神秘地开口,“是关于蒋家兄弟的,我终于知道蒋天狼为什么会害他大哥与三弟了。”
“嗯?为什么?”阮清岚望着她,细密的长睫下一泓清波,在昏黄的烛光映影中波光粼粼,摄人心魂。
连无欢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平铺整齐的床,最后盯着小小跳动的火苗——“呼!”一口冷气扑过去,小蜡烛便就此罢工了。
“夜里冷,先到床上去我再与你细说......”
阮清岚凝听完连无欢所述,大抵将事情经过都了然于心后,喟然道:“蒋天狼此人疑心太重,对自己亲生兄弟尚且如此,更不可能信任纪天南和纪北定,日后免不了故伎重施。”
连无欢侧卧着靠在枕头上,被淡淡清香包围,半眯着眸子很是享受。忽然她睁了睁眼睛,故意板了半张脸,佯装不满地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小白脸?”
“自然不是。”阮清岚替她暖着被窝下还有些发凉的手,温言道:“蒋天狼心思歹毒狠厉,我是担心你日后遇上他,会有些麻烦。”
“那倒没事。”连无欢全然没有这样的担忧,她低头埋进阮清岚怀里,阖上眼眸。“不是有阿阮在么?”
这一夜——
连无欢在简朴的小小屋檐下睡得恬静淡然,心安神宁。
可屋外旷阔的平原山野间,又是另一番天地。
一夜无定,汹潮暗涌。
待翌日雄鸡啼鸣,金轮初升之时,阔原野地上多了数具横躺的伏尸,刀剑凌散,血流成河。
连无欢检查了一遍尸体,发现其中竟是有三派不同的弟子。望着这些尸骨残骸,不难想到昨夜里此处发生了怎样的厮杀乱战。
看来还真令的风声已然传开,这些个豺狼虎豹,一双双眼睛都在虎视眈眈盯着这里。到昨夜,事态竟从暗斗转到了明争,各派弟子直接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连无欢抚了抚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眉峰紧蹙。
情势愈逼愈急,可她们却连还真令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再等几日,恐怕此地便要被江湖各大门派势力席卷,到时想要动作,更是难上加难。
“无欢,无需担忧。”阮清岚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移开额头,瞧见这太阳穴上都给按出红印子了,安抚道:“事情很快就会有答案了,兴许就在这两日。”
连无欢侧头看她一眼,脑中受到启发百转千回,半晌,叹了口气:“嗯,是我着急了,倒是自乱了阵脚。”
她们急,拿着还真令的人只会更急。慌乱之下必有马脚露出来,她们只需静静等待,守株待兔便可。
可就在这茫茫旷野,几户稀落人家......连无欢望着阮清岚,仍有心事困惑不解,苦恼道:“那我们岂不该是多去寻几处人家,探探情况。”可惜这些人家分布得太散漫,荒原外又无显眼的路帜标识,要找一户新家,不知又要折腾多久。
阮清岚见她苦恼,反倒轻声笑道:“不必,静候佳音便可。”
连无欢再盯着看她,一双眸子里充斥着求知欲。她却笑着缄口不言,点点她的脑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丘不鸣那间屋子,不知是不是风水原因,竟如此多灾多难。
连无欢与阮清岚回去时,正巧有两人在附近枯林间缠斗。飞檐走壁者,一着不慎,便给重重受了一掌,口呕鲜血脚下失利。
正巧不偏不倚摔落在了丘不鸣家的屋顶上,一声闷响后便是青砖屋瓦清脆的碎裂声——
屋顶骤然塌陷一处天坑,自此中落下的人带了一身破碎砖瓦,结结实实摔落在地上,筋骨震裂,疼得不住打滚哀嚎。八环虎口刀就哐啷落在附近,还泛着利器所有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