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40)
桑娆道:“两人?文昌与文偃?”
潮音道:“是。”
“主人……”晏归之微仰着头嘴间吟哦着这两字,垂下头来望着潮音时眸光幽幽,道:“是殷子菁?”
潮音点了头。晏归之道:“是你问询的他,还是他自己说与你听的?”
潮音道:“他自己所言。”
晏归之又问:“你如今告诉我们这事的意思是?”
潮音道:“潮音想,她既然已经在这宫里待了数百年,又内丹被夺,灵力缺失,渴望恢复修为,那一百年前的鲛人被捕,被刨取内丹一事是否也与她有关联。”
晏归之颔首,淡淡道:“她确实有理由做这件事,你的怀疑是合理的。”
晏杜若问道:“你可有证据?”
潮音抿了抿唇,道:“我同阿姊当初因为奇怪,探过思量宫,但没能发现什么异样。”
就连久华失去了内丹一事也是晏归之说了,两人才知晓,也因此潮音才开始怀疑这人。
晏归之问道:“你们既是同伴,那你对她那两位手下可了解?”
潮音道:“我们不是同伴。”
桑娆道:“不是同伴,也应当是利害关系一致,若是完全不相识的人,又怎会凑到一起来的。”
潮音不答话,晏归之便道:“是教唆你复仇的那人找来的帮手。”
潮音微垂着头,依旧不言语。
苏风吟懒懒的靠着扶手,轻提茶盖,头也不抬,说道:“先前,关于那些人的事你一字不提,如今知道我们清楚了殷子菁的身份倒是说出这些话来了,怎么,是想要让我们来替你探一探这思量宫虚实?”
潮音翕动唇瓣,却是说不出来什么话。应不休不忍她一人面对众人,亦是站起身来走到她身旁,朝着晏归之一拜,说道:“属下知道,属下已是罪恶滔天,又妄乞列为族长出手相助,实为卑劣,可是就鲛人一事,属下即便是做个小人,积恶如山,属下也要将其查清。鲛人一族也是妖界生灵,列为族长是妖界上族,妖界无君主,鲛人遇难,全靠列为族长一点怜悯,挺身做主,饶是如此,当年也有许多真相被埋藏,如今又浮现一丝线索,属下腆颜,乞求各位族长再发仁慈,体怜鲛人族昔日之苦,出手相助一二。”
众人纷纷沉默不言,房内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当年鲛人案太过惨烈,如今只是提起也会觉得沉闷,北海之中近万的生灵几乎被屠尽,如今繁衍生息百年,鲛人之数也不过一千。
妖界不似其余几界,一人做主,稍被侵犯,能立即举界反扑,何人敢放肆。妖界之中百族各自为政,虽有四大族领头,心却是分散的,又有似鲛人族这等,离妖界各族较远的,处于几界交界位置上,便容易遭人欺凌。
那些恃强作恶的人便是认准了妖界难以发现,就是发现了,也无人来做主。当年若不是晏归之无意间撞破,如今鲛人族焉存!
就连脾气不大好,尚在恼应不休的桑娆也不再辛语怒骂,只是道了一句:“糊涂!”
晏归之说道:“久华是不是鲛人案背后主谋这我尚不知晓,不过当年潮汐的死,她确实也有些牵扯。”
晏归之只是说到潮汐,应不休同潮音便是面色遽变。潮音面上血色尽退,应不休眼眶渐红,她道:“晏族长,晏族长……”
应不休声有哽咽,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晏族长是说潮汐?”
“当年的事,族长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潮音明明一副焦急的模样,却拼命忍耐着,望着晏归之时,满眼的渴望。
潮汐便是应不休爱人,也是潮音阿姊,百年之前,终究是没能熬过那场祸劫。
晏归之看着潮音的模样,心里渐渐不忍,她闭上眼睛,道:“我是想起来一些。”
应不休激动的朝前跨了几步,朝案走去。苏风吟神色一凝,立马站起身来,要对应不休动手。
晏归之看向她,朝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苏风吟虽罢了手,仍是敛着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应不休。
应不休颤声问她:“晏族长,她,她如何离去的,她可曾提起过我,可曾问过潮音,可曾说过什么……我,我……”
说着,应不休的两只眼中扑簌簌的落下泪来,眼泪落在案上,滚汤的。
晏归之轻叹一声,眼光落在两人身上,不乏惋惜,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妖界有仇必报,这两人所作所为,妖族之人来看,不难理解,只是两人太过偏激,如此走下去,前方必然是万丈悬崖。
晏归之道:“你俩想知道这些事,并非是什么难事。”
两人齐齐望向晏归之,晏归之缓缓道:“你们若是将那俩冥界之人请来,拿去与久华对峙,到时就能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
应不休同潮音尚未言语,桑娆在一旁应和,道:“狼崽子说的对,你俩不论是要查鲛人案,还是要在殷子菁那探得关于潮汐的事,这俩冥界之人都是最好的切入口。”
潮音低头思虑一回,稍顷,她道:“好,我去。”
应不休道:“潮音。”
她见潮音眼神坚定,知道她意已决,便道:“我同你一起。”
应不休心有疑虑,她两人要诱那两人前来不是不行,只是不晓得那些人是否知道她俩已经被抓住了,若是知道了,要将两人骗来,怕也不是易事。
苏风吟突然说道:“应不休一人前去,潮音留下。”
两人看向苏风吟,又互望了一眼,心底无奈,如今她俩不被信任也属正常。
潮音应道:“是。”
晏归之道:“应大人,你只需将那两人引到你同潮音藏身的那处宅院,其余的事,我们来处理。”
应不休一拜,道:“是。”
……
众人散去,商定今夜动手。
房内只留下晏归之与苏风吟,金炉内香烟袅袅,晏归之靠在椅背上,长长一声叹息,眼睑微阖,面有倦意。
苏风吟轻步走到她身旁,道:“你可以靠着我。”
晏归之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抬头望着她,眸光柔软,便只是望着她,不发一言,仿佛这一刻,她要将这时光封存在眼中。
苏风吟又轻声道:“你可以靠着我。”
晏归之没有动,苏风吟便轻轻的拦住她的头,搂在怀里,柔声笑道:“是不是很可靠。”
苏风吟身上温软,又馨香环绕,晏归之靠在她怀里,像落在云朵里,又像是落在花丛中,倦意越深,越发懒得动弹。
苏风吟替她轻轻的揉按太阳穴,爱怜的望着她,说道:“其实对于鲛人族的那些事,我并不希望你想起来。”
“归之,不要将自己逼的太紧了。”
“你还有我。”
……
夜间,皓月高悬,银华洒落,只是空中阴云朵朵,悄然移动。
应不休立身在天井内等候,空中阴云遮住头顶月华,四周如墨,伸手不见五指,连虫鸣都息了,静寂无声。
待阴云移过,月光再次落下,屋檐前的水缸前似滴落一滴水珠,清咛一声,荡起一圈涟漪。
对面檐上已经半蹲着一人,一身黑袍,犹如一团墨影。
这人开口道:“怎么,你俩又打算对皇嗣动手了?”
应不休转身看向他,道:“文偃,怎的就你一人来?”
“没办法,如今皇城里野兽环伺,自然得小心些。”文偃又道:“那边的人也交代,让这些天收敛些,不同意我们出手,但是我这人,热情似火,对朋友有求必应,所以还是过来了,会你一会。”
应不休嗤道:“朋友?你不过是敛不住嗜杀的性子,手痒罢了。”
文偃缩着身子桀桀发笑,他道:“你这人一点都不风趣,这么认真做什么,手痒也好,热心也罢,反正到头来都能帮你达成目的。”
“好了,废话少说,今夜目标是谁?”文偃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中露着嗜血的光芒。
应不休目光紧紧的盯着他,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文偃眯了眯眼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落,一道身影从下跃起,落在文偃左边。
晏杜若扛着斩气刀,赤红的刀锋在月色下闪着寒芒,她道:“她的意思就是,今夜的猎物是你!”
另外三处角落又跃起三人,桑娆在文偃右侧,月皓同应不悔落在南北侧,将文偃围在中央。
文偃眼眸一缩,将袍一掩,身形化作一团黑影朝远处逃窜去。晏杜若嗤道:“网中鱼,还想往哪逃!”
四人化作四道光芒紧追其后。
文偃往皇宫的方向走,还未到宫门,便见不远处一人站立,红衣乱摆,眼眸倏地一抬,朝他看来,嘴角勾起一抹笑,风流妖娆。
文偃莫名的想起忘川河畔姿态妖冶,一袭红衣,在风中摇摇曳曳的彼岸花。
就在此时,风云变动,一道结界自那女子脚下张开,似造出了另一个寰宇,头顶星河璀璨,耀如白昼,那轮月亮哪里得见。
文偃正看的如痴如醉,忽见群星陨落,身上裹夹着烈焰,朝他砸来,他渺小如尘埃,如何抵挡得住这毁天灭地的气势!就连躲都只觉得四肢酥软,难移一步。
晏杜若同桑娆赶过来,就瞧见文偃躺倒在地,身子抽搐,口吐白沫,再看看气定神闲的站在他身旁的苏风吟,桑娆叹道:“我的天,这丫头怎么把占星盘都带过来了!”
第42章
晏杜若将人绑缚在阴槐树上, 捣腾一番,人还没醒,她拍了文偃两巴掌,喝道:“喂!醒醒!你睡的倒是安稳!”
文偃缓缓睁开双眼,神思尚觉恍惚, 动了动身子,见舒展不开, 面前又是晏杜若, 他缓了一会儿, 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了眼四周,景致荒芜,天地凄凉,是思量宫无误。
晏杜若站在文偃左侧, 晏归之站在他正前方, 桑娆同苏风吟一块远远的观望, 其余几人四散站着。
文偃复又闭上眼睛, 一副任其宰割的模样。
晏归之笑道:“阁下好自在的性儿。”
晏归之的声音轻柔,顺着夜风软软的落在耳朵里。文偃抬起眼睛来看她,见这人眉眼柔和, 嘴角带着笑意,在这深寒之夜, 仿佛她立在这便是阳春三月。
文偃上次未与她交手, 如今见她, 还真如传闻, 眉目温柔,看着仇人都像是望情人般的。
文偃不禁嗤笑出声。
晏归之不恼,问他:“你可知道我是谁?”
文偃老实答她:“先前不知,如今知了。”
晏杜若道:“少跟他废话,直接问他,若是不老实回答,一刀将他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