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63)
屋内要比外边看上去更大,重重红漆殿柱,四面帐幔摆动,晏杜若走了几步,喊了几声,没人应她,她道:“桑娆,我知道你在,我嗅到你的味道了。”
“喂!你好歹吱个声,你要是不想见我,我就走了。”
还是无人应她,晏杜若心底越发奇怪了,往前走了没几步,见面前一汪蓝幽幽的潭水,有两丈多宽,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发光,边沿是裸露凹凸的石壁。
晏杜若瞥了眼,见潭中有一抹黑影闪过,晏杜若半蹲在潭边,朝下边喊:“桑娆,莫躲了,我看见你了……”
话未完,水花暴起,一道影子猛然窜出,往晏杜若袭来,将她腰身一裹,拖入了水底。
待晏杜若睁眼,已在水下,四周幽蓝,比上边看时,更加广阔,往下看去,深不见底,幽暗一片。
似有东西在远处绕着她游动,带动水声,晏杜若皱了皱眉,心道桑娆搞什么鬼。
倏忽间,那道黑影在她背后朝她袭来,晏杜若猛地转身,水下斩气刀施展不开,她便要赤手空拳相博,一把扼住来袭之物。
待那东西近了身,晏杜若方看清,此是腾蛇原身,全身鳞甲漆黑的发亮,两道肉翼贴服在七寸下方,两只黄金兽瞳已成梭状,它蛇口大张,露出上颚利牙,便是要来咬晏杜若,被晏杜若两只手抵住上下颚。
晏杜若大致能认出这是桑娆,桑娆脑袋被止住,尾巴一摆,将晏杜若腰身缠住,渐渐收紧,晏杜若便觉得腰上像是被巨钳夹住,要将她拦腰闸断般。
晏杜若心中破口大骂,这厮存心报复她也不用玩的这么狠罢
随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平日里桑娆和她对干时虽然嚣张,但眼中杀意不会如此浓厚。现在的桑娆,不像是那个桀骜跋扈的女人,倒更像是一头嗜血的猛兽,眼中只有杀戮。
到底怎么一回事,一月多前不还活蹦乱跳的,现在怎么就成了条疯蛇了。
晏杜若不待细思,腰间被猛地一勒,她手上失了力,又险些岔了气,桑娆趁势一口咬来,晏杜若在水下施展不开,身上又多累赘,手上也没了力,抵不住桑娆,被她一口咬住。
桑娆本是要将她整个脑袋咬下,被晏杜若躲过,让她一口咬在了肩上,利牙穿透肩膀,桑娆松口时,一抹抹血红从晏杜若肩上飘出,血腥气弥漫,晏杜若闷哼出声。
桑娆要来再咬时,晏杜若凝了口气,敛着眉,调转灵力,两人要再一次正面交锋时,因着方才晏杜若一番挣扎,她口袋里桑娆的鳞片飘了出来,桑娆神色微变,身形也滞住了。
晏杜若趁势拉着她,一把从水中跃起,跌到屋内地上,那枚鳞片落在她身侧。
桑娆落地后,便恢复了人身,晏杜若在水下呛了几口水,上岸后直咳嗽,一不小心牵动肩上的伤口,不免直抽冷气,喝道:“桑娆,你到底什么毛病!”
桑娆蜷伏在地,一身单薄的里衣浸了水贴在身上,勾勒出袅娜的身形,晏杜若回头看她,见她身子细微的颤动着,喉间发出极低的呻/吟,似在忍耐什么。
晏杜若皱了眉,思想着她在水下怪异的行径,拾起鳞片,挪到她身旁,扶着她肩膀,道:“喂!你没事罢!”
桑娆回首看是她,眸中显出几分无奈来。
晏杜若道:“喂喂喂!我不是来图谋不轨找茬的,我是来同你道歉的,喊你半天不应,还将我拖入水中,张口就咬人,我是逼不得已才动手的。”
桑娆没有说话,面色苍白的可怕,即便是紧咬着唇,嘴唇依旧不可避免的颤动着。
晏杜若道:“喂!赖皮蛇,你到底抽的什么疯,一月前见你都是生龙活虎的,怎的如今这般凄惨。”
桑娆道:“闭嘴!”
这两字似从牙缝里挤出的,说完,桑娆便抑制不住,嘴角溢出鲜血来。
晏杜若面色一变,欲要起身,道:“我去叫人。”
桑娆拉住她,咬牙道:“不许去!”
“你逞什么能!”
此时应不悔寻了医师过来,见屋外房门大开,心底一寒,连忙进屋,却见晏杜若蹲在那水池边,一旁是蜷着身子的族长。
应不悔见桑娆恢复了人形,又恢复了几分理智,心下稍安。
方要过去,桑娆察觉有人进来,用了全身的力气喝道:“出去!”
“族长……”
桑娆嘶吼:“出去!”
应不悔担忧,急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但是步子还是往后退了,只是看了眼晏杜若,对晏杜若一拜,恳求道:“二殿下,求你好好照顾族长。”
晏杜若一脸茫然,便瞧见应不悔同身后的人一道出了屋子,将门合上了。
在门合上那一刻,桑娆口中的痛吟再难抑制住,她一双手狠狠的抱紧自己,浑身都在发颤,晏杜若都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
晏杜若道:“喂!你怎么啦!”
“是不是修炼走火入魔了,讳病忌医可不是好习惯,你当让你族里医师瞧一瞧。”
“你!”桑娆声音发着颤,她只要一不小心,就能咬着舌头,“聒噪!”
桑娆又道:“晏……杜若,我们……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晏杜若皱着眉头,心想这女人真是铁做的骨头,都这般模样了,还是气势凌人。
她太诧异,以至于都没精神去理会面前这人叫了她的名字。
“我……若是我稍后发了疯,要自伤……你困住我……,不必……不必手下留情,你若是帮我熬过去,我们的帐……一笔勾……”
话没能说完,桑娆一声哀嚎,晏杜若见她眼角都沁出泪了,她扬了扬身子,似要起身的,又跌了回去,她紧紧的拽着自己胸前,痛吟不止,唇角的那抹鲜红越发艳丽。
稍顷,桑娆身上浮现电光,一缕缕紫电从她体内钻出钻进。
晏杜若眸光微凝,她道:“桑娆,你是不是瞎吃了什么东西!”
桑娆在地上翻滚,身上痛楚依旧不能减低丝毫,痛楚像是一把铁钻,钻她筋骨,钻她肺腑,连魂魄都受着钻裂之刑。
生之极痛,莫过于此。
她道:“雷……雷火”
“天谴的紫电还留在我……体内。”桑娆露出一丝笑意来,明明她此刻是风雨摧残过的花朵,那笑意却还是那般傲气,“是来佐雷火上好的下酒菜。”
晏杜若失声道:“你疯了!”
雷火是什么东西,阴狠霸道至极,桑娆父母几千年的修为都不敢贸然吞噬,桑娆倒好……
晏杜若道:“你个不过千年修为的小崽子,什么东西都敢吞,你有没有脑子!”
怪不得先前桑娆会丧失理智,虽不知她为何会清醒过来,但细细想来,左不过是她有天大的气运罢。
桑绕:“你分明比我小……两百岁……”
晏杜若:“啧!”
晏杜若脱了身上的长袍,裹住桑娆,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榻上去。
此时晏杜若只是碰着桑娆,臂膀上便一股刺痛和烈焰灼烧的疼痛感,十分折磨人,难以想象桑娆经受着怎么样的疼痛。
起先桑娆还有气力说几句话,不过几个吐息之间,便没有精神言语了,再到后来,连神智都难保持了,手在身上抓挠,弄的满是伤痕,后带了灵力,一手下去,便是深深五道血痕,鲜血流淌。
晏杜若将她压在床上,压着她双腿,用她外袍将桑娆双手缚在背后,又扯碎了锦被,将棉花塞进她口中,避免她咬着舌头。
晏杜若的外袍哪里困得住死命挣扎的桑娆,不一会便被震碎了,晏杜若只得用双手扣住她手腕。
桑娆身上的紫电不时溢出,打的她双手又麻又痛,她肩上的伤血止住了,又好几次被扯裂。
晏杜若直呼:“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喂!你得坚持过去啊,要不然你们族人还以为是我谋杀的你!我到时候跳进北海也洗不清啊!”
桑娆惨白的面孔又因忍耐充血通红,一双眼眸亦是鲜红,额头青筋暴起,便是只见过她哭过一次的晏杜若,今日也是将她眼泪看了个够。
待到桑娆浑身都没了力了,那般疯狂的挣扎才渐渐停歇。
桑娆先前被水打湿的衣服早在挣扎中干透,如今的衣衫又湿,是被她的冷汗浸染的。
桑娆眼眸半睁,虚弱的很,那些痛意还在折磨着她,要想让那些折磨消退,这么一会时间是远远不够的,她只不过是将最难熬的地方熬了过去罢了。
晏杜若下了床来,盘腿坐在床前地上,将她口中的棉花取了出来,又握住桑娆的手,给她送些灵力,起先她怕她与桑娆灵力互斥,又担心桑娆推拒,好在桑娆并未拒绝,就是她想拒绝也没了力气,而那灵力也是相融的。
其实如今对这副模样的桑娆,她可以为所欲为,她能将所有的事报复回来,但她没有。
她们的争斗只在势均力敌之时。
经此一番折腾,晏杜若也是精疲力尽,她依旧牵着桑娆的手,背靠着床榻,叹道:“桑娆,你是不是傻。”
桑娆没有回她,好半晌,她声音微弱,问道:“你似乎很熟悉。”
晏杜若知道她是指方才困压她的手法,她道:“我七妹也曾有过这种状况。”
桑娆道:“南明离火?”
晏杜若眼睛望着空中出神,道:“她虽不及你这般痛苦,但她那熬的时间太漫长,细细密密的痛苦像是噩梦,连绵不断,险些将她逼疯。那个时候我们六个兄妹和大嫂轮流守着她,她熬不住的时候,便捆着她,不让她做出什么事来,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也就熟了。”
桑娆轻轻的笑了笑,没有声音,晏杜若之所以能感觉的到,是因为气流有轻轻的波动。桑娆道:“你再跟我说说狼崽子的糗事,她在外那端庄严肃的样,我还以为她一生都完美的很,没出过什么岔子。”
晏杜若倒真跟她说,她徐徐道:“归之七岁的时候,召唤我们贪狼的护体圣火,玄都冰焰。因她第一次召出,不会控制,体内灵力又强悍,熊熊大火将她整个人裹住,待长老将火熄灭,她头发和眉毛被烧的一根不剩。”
说到这,晏杜若眼中含着笑意,她道:“她那个时候,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沉模样,面上一点都不慌,但到底是个孩子,功底不够,心底事瞒不住,她啊,跑到房里修习了整整半年的功课,白日里不肯踏出房门一步,只有晚上出来,还要带着帽子。”
桑娆倦意袭来,她眼睑半阖,轻轻道:“还有呢……”
晏杜若道:“还有她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