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一对(53)
苏风吟身上带着占星盘,若是细算起来, 一伙人数苏风吟实力最强, 但苏风吟被一个满是问题的重岩带走, 而后便是落单的晏归之被围攻,这群人有备而来。
先前桑娆听月皓说了重岩与妖族在人界被袭一事有关,便担心这些人盯上了晏归之和苏风吟。
晏归之和苏风吟在妖族的地位不轻,非是一个四族族长能概括的。两人按年龄来算, 都不过是刚成年, 对比族中一众长老, 甚至是对比同是族长的桑娆和方予安, 两人都算得上是年少,但两人身负盛名,一个返祖银狼, 一个天生九尾,出生时的祥瑞之兆便意味着两人将来不凡。
晏归之年仅七岁便能唤出贪狼一族的庇护圣火——玄都冰焰, 修为一路突飞猛进, 后来又炼化了南明离火, 与桑娆差了近七百岁, 却是实力相当。苏风吟百年前虽说实力中庸,但体内毕竟有庞大的妖力在,谁人敢轻视,后传言苏风吟苦修,成年之际,实力已与父辈苏晚来相当。
妖界无时无刻不注意着这两人,这一人是贪狼的族长,一人是涂山的少族长,这两人若是完全成长起来,毫无疑问是妖界的顶天柱。
如今这些人的种种行为都似与妖界作对,也不难猜到这些人会将手伸向苏风吟和晏归之,毕竟这两人若是在人界出了事,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能引起妖界大乱,因此晏杜若和桑娆一道过来寻她俩,先确保这两人安全。
桑娆见晏归之这副惨样,讶异道:“你莫不是正面硬碰的是非镜罢,我说我们打着打着,那幻境怎么就破了呢。”
苏风吟阴沉着脸,晏归之便也哑了口,没说话。
晏杜若见状不对,即便心底也十分忧心晏归之伤势,但此时此刻,还是连忙换了话题,说道:“幻境消失的时候,同我们交手的那几人也不见了踪影。”
桑娆面色一冷,咬牙道:“可惜叫他们跑了。”
晏归之道:“不必遗憾,我先前与那四人交手时,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标记,他们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无处藏身。”
苏风吟看向晏归之,冷若冰霜,她眸光下移,视线落在晏归之身前两道伤痕上,冷声道:“有人同你交手?这伤是他们留下的?”
似有寒流绕在后颈,桑娆同晏杜若都莫名的战栗了一下。晏归之连忙道:“不过是轻伤,你不要担心,如今当务之急是去找应不休她们。”
桑娆道:“后宫这么大,去哪找。”
苏风吟问道:“应不休怎么了?”
苏风吟一早被重岩带走,对外边的情况知道的不多,几人将事情简单的说给了她听,心底是对重岩浓浓的失望,对一刀两断的情谊的怅然,也有对重岩会变成如今这模样的满腹疑问。
苏风吟轻轻的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沉溺在这些问题中的时候,她敛眉沉吟了一会儿,对几人道:“应不休若真是要烧死郝廷君,我知道她会去哪。”
桑娆和晏杜若异口同声的问:“去哪?”
这声音一出,两人互相看向对方,桑娆冷淡的撇开面旁,晏杜若只是撇了撇嘴,两人出奇的没有斗嘴,晏归之和苏风吟看了两人一眼,发觉两人间有些异常。
苏风吟道:“当年那些妖道困锁烧炼鲛人的地方,仁德宫。”
四人当即要动身前往仁德宫,夜空之上已是黑云压境,滚滚云层之中紫电闪耀,轰隆大响,似天要塌了一般,四人心中知道,这是执法仙尊动身的征兆,再过不久,仙界的人便会到。
她们不能再耽搁了,必须早些找到应不休和潮音。
桑娆同晏杜若在前,晏归之方走了一步,脚下一个踉跄,被苏风吟稳稳的扶住,而后她一弯身,将晏归之打横抱在怀里。
晏归之面上有些羞窘,她道:“风吟,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苏风吟一双眼望着前方,并没有看晏归之,道:“你能走?吐血不止,气息紊乱,站着都费力,你能走?”
晏归之道:“是非镜虽说是神器,但我不过是破了幻境,是非镜的神威并非全部反噬在我身上,我只是看起来伤的厉害罢了,风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她的伤虽然看起来不妙,但并未伤到根本,对于贪狼的身体来说,好好调养一阵子也就好了,方才那般,说到底是她心境落差太大,心神不稳,又突遭是非镜反噬,这才吐血不止。
先前她在地面上听见重岩和苏风吟说话,她虽不记得了,但她知道重岩说的那些话没有错,到后来重岩要消抹苏风吟的记忆,她心底发慌,强行破了是非镜……
她抱着望着她发呆的苏风吟,她以为她晚了一步,苏风吟已经被重岩抹去记忆了,那一刻,深深的彷徨无助挤压着她,一颗心脏像是被一双手捏的稀烂。
原来面对忘记自己的爱人是会如此的绝望。
以至于知晓苏风吟并没有忘了她,那种痛楚还是久久不散,连内息都错乱了,难以自控。
“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苏风吟依旧望着前方,声音发颤,晏归之以为她是生气才如此,“被神器反噬,轻则气血逆行,经脉崩断,重则雷霆加身,焚灼魂魄,你觉得你贪狼身体强悍,这些都是小伤是不是!”
晏归之轻轻的唤了声苏风吟。苏风吟却是没停,她声音越来越大,她道:“若是重岩与你正面交锋,你如此不管不顾的毁了是非镜,她趁你虚弱时动手,你!你会没命的知不知道……”
这一声连前边的桑娆和晏杜若都听见了,两人停了一下,看了后边两人一眼,还是决定将空间留给这两人,默默的先走了。
晏归之在苏风吟怀中,起先一直以为是自己因为苏风吟被重岩消抹记忆这事在后怕,所以身子在发颤,现在发现,原来是苏风吟身子在颤抖。
她从未见苏风吟这般严神厉色,从未见过她真的生气,未同她挑明前,这只狐妖忽晴忽雨,性子飘忽不定,同她不是置气,反倒似娇嗔,是羞恼,她总是笑吟吟的,两弯媚眼蕴着无限风情,一声一句都是柔丝百转,就连那次从仙筵回来的夜晚,她都没有真的生气……
晏归之握住苏风吟抱着她的手,低声道:“抱歉。”
当时置身于那般境地,便真是重岩与她正面交锋,她也会如此做的。
她心中直嘲笑自己,原来她也会如此自私,明明忘了苏风吟,却不希望苏风吟忘了她。
晏归之起了身拥住苏风吟,道:“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
……
仁德宫在皇宫深处,荒废已久,外边的宫墙早坍塌了一般,宫殿破损,野草肆虐,那鎏金蓝底的仁德宫牌匾也歪了。
晏杜若望着那三字,嗤笑道:“行伤天害理,背仁离德之事,却起名为仁德宫,当真不知道脸字怎么写。”
在前殿与后殿中央筑有一台,台下围满了士兵,台上有两人,如苏风吟所料,应不休同潮音就在这里,就站在那台上,眼眸赤红,极近疯魔。
几人来到台前,早有应不悔和月皓到此,两人朝四人行礼,良久无言。
四面有显露真身的守门仙将,有宫中武士,九阳跪倒在阶前,双目赤红直落泪,口中呼喊着父皇,缪仙宗的那两名弟子护在九阳身前,戒备的望着应不休同潮音。
台上除了应不休和潮音,没有郝廷君的身影,只有她们身下一堆焦灰,两人身上鲜血淋漓,不知是被众人伤的,还是被郝廷君身上帝王之气反噬的。
四人来迟了,她们被困的太久了,应不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
残杀人界帝王,即便是没有仙界天罚,她们也活不成了。
这白玉石台,数百年前曾被用来刨取鲛人族内丹,无数鲛人在此丧命,如今岁月风霜侵打,这台面早已凹凸残缺,不少野草从石缝里冒头,唯独台面上那些暗红的血迹,是鲛人鲜血浸染而成,风雪吹不掉,雨水冲不掉。
萧风飕飕,应不休一身伤痕,下颏上全是血迹,她仰天大笑不止,眼中却全是泪,潮音在一侧,嘴角也是扬起,眼中却全是苦意,不知道她是快意,还是痛苦。
桑娆推开身前的重重的武士,走到台阶前,她看着台上疯了一样的应不休,眼中发热,她不明白,为了一个人,变成这副模样,值得么。
桑娆叫道:“应不休!”
应不休垂首看她,一双瞳眸已完全血红,但她还能辨出下边的人是桑娆,她叫道:“族长。”
应不休望了桑娆许久,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仿若又成了以往那个清雅温柔的女人,她道:“应不休对不住你。”
桑娆哑着声,道:“傻不傻。”
晏归之几人也上了前来,晏归之被苏风吟搂扶着,潮音见到晏归之,眸光愧疚的躲避开。晏归之看了眼伏跪在阶前的九阳,九阳眼中恨意浓厚,想来是目睹了郝廷君痛苦死去的过程,晏归之一声嗟叹,问两人道:“你俩如愿以偿杀了他了,高兴吗?”
应不休揉搓着手中的蜡烛,许久后,答道:“不会后悔。”
第54章
空中开始落雨, 一层灰蒙蒙的寒雾自地面泛起,雷声依旧,似在耳边敲,压在人心头,沉闷的很。
苏风吟红袖一挥, 晏归之头顶浮起一道水幕,将雨水尽数遮住, 倒是她自己, 不做任何遮掩, 就那样挺身站在瑟风夜雨中。
晏归之正想要施法给她升起一道水幕遮雨时,苏风吟回首来瞪了她一眼,晏归之默默的把手放下了,待要劝她莫要淋雨, 苏风吟直望着她, 她也只能乖乖的不说话。
她知道现在苏风吟心情不好。
罢了。
苏风吟回过头去, 夜雨浸在身上, 不多时就将衣衫淋的湿透,鲜红绸衫变得暗红,贴在身上, 婀娜身姿显露无余,一头青丝也湿答答的, 垂在身侧, 黏在后颈, 显得皓颈越发白皙纤长。
苏风吟现在想要淋淋雨, 她需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台上,应不休朝桑娆跪下,她道:“我辜负了族长,只能辜负族长,应不休不忠不义,死有余辜,如今没有来世,不能报族长之恩,虽魂销魄散,应不休一丝念想仍存,一愿吾族荣威长盛,二愿族长身体康健,三愿阿妹珍重,好生扶持族长,治理腾蛇,全阿姊之忠。”
应不休又自怀中取出两片鳞片,放在身前地上,她看向桑娆,眼中盈着热泪,嘴角是解脱后释然的笑意,冷清飘缈,难以捕捉,像此时此刻的她,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应不休道:“族长,应不休最后再求你一件事。”
“我曾经说过,要带她去看我们柴桑山五色湖绝丽的风景,柴桑山我回不去了,族长能不能替我将我和她的鳞片埋在五色湖边。”
桑娆眼中酸热,紧咬着牙,白皙的面旁在颤动,她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