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拉着贺雪真的手, 贺雪真的右手软软的, 竟似没有骨头一般。
“仙君, 我儿生来右手残疾, 不知仙君可有治愈之法?”
白衣人轻柔而珍重地托住那只右手,他自然知道, 贺雪真这只残疾的手是怎么来的。
那时贺雪真是他的徒弟,对他心生爱慕,向他剖白心意被拒,竟成了全宗门的笑柄。宗门内弟子嘲笑贺雪真, 贺雪真反击, 一时间矛盾升级,竟让贺雪真成了众矢之的。
那时他心中已是方寸大乱, 逃避般躲在洞府闭关,对贺雪真不闻不问。以至于贺雪真被人排挤,被玉徽那个卑鄙小人栽赃陷害他勾结妖族, 害死宗门的穆长老。
玉徽做事,滴水不漏,陷害贺雪真,自然做足了证据。他轻信玉徽,一剑废去贺雪真的修为,更将他赶出了宗门。
他的斗雪剑不仅伤皮伤骨,更能伤人神魂。当初那一剑削在贺雪真右手上,以至于他投胎转世了,都还带着残疾。
“待他随我回宗门,这右手,我自会想办法为他医治。”
爹闻言登时大喜,推了推贺雪真:“犬子竟有幸得仙君亲眼,收为弟子,真是犬子三生有幸啊!雪真,还不快跪下给师父磕头!”
贺雪真听闻这白衣人要收他为徒,登时也是心中一喜,他若能修仙,便可治好这只残废的手。平日里因身有残疾,许多重活做不得,他眼看父母劳累,心中不知有多愧疚。
贺雪真连忙跪下,白衣人却神情一滞,托住他不许他下跪:“我只说要带他回宗门,并未答应收他为徒。”
贺雪真神情失落,抿了抿嘴,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后退一步。白衣人瞧见他这般失落的模样,心中一痛,站起身来,将身上大氅脱下,罩在少年身上:“我这便带你回宗门去,走吧。”
贺雪真一怔,没想到这白衣人竟这般急切,他都没跟静书道别,若是骤然离开,静书找不着他,岂不是要急坏了。
他爹站在一边,也是惊讶,小声道:“仙长,我这儿子自小养在身边,虽是寒门,却亦是娇子,从未让他出过远门,能否让我和他娘与他说两句话?”
白衣人蹙眉道:“即决定踏上仙途,便需斩断尘缘,若无这点决断,谈什么入道升仙?”
贺雪真极不满这人居高临下的模样,倔强道:“仙君此言差矣,爹娘乃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近之人,若修仙便是要舍弃他们,那我宁愿不修这个仙。若踏上仙途,便要做一个无情无义、冷心冷肺之人,那修仙又有什么意思?”
白衣人愣怔,只因前世贺雪真被他赶下山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师尊一生都在追求至道,可若只有实力,却不懂感情,何其可悲。修到无情无义的地步,纵然与天地同寿,亦是了无生趣。”
他又说:“我不相信师尊心中没我,师尊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也会动心罢了。”
而自己,却是恼羞成怒,在宗门前冷笑一声,发下重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贺雪真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了,他捂着受伤的右手,转身一步一步走下了山去。
那天,荧徽仙尊身处云端,看着徒弟单薄的背影消失,不可否认,心中生出来的并非快意,而是孤独与失落。
那时他不懂这份情绪从何而来,直到贺雪真死后的几十年,他终于在漫长的找寻中明白,贺雪真说的没有错。
见白衣人一时间怔忪,爹扬手便要打骂贺雪真。白衣人抬手阻止了他,看向贺雪真,尽量放软了声音:“去跟你的爹娘告别吧,我在村口等你。”
白衣人离开,贺母从里间走出来,喜不自胜,抱住贺雪真,又哭又笑:“太好了,真儿能被仙长看上,这只手算是有救了。”
贺父却一扫之前的小心讨好,面色凝重,分析道:“别高兴得太早了,我看那位仙长看真儿时神情有异,就怕别有所图。”
他看着贺雪真殊丽的五官,忧心忡忡:“我听说修真者中也有旁门左道,甚至还有以人为炉鼎的采补修行之法,我们真儿容貌这般出色,就怕引来这些居心不良之徒啊。”
他这么一说,贺母登时担心不已,生出怯意:“那要不然算了吧。把孩子交给一个陌生人,带到那么远的地方,我这做娘的也于心不忍。”
贺父看着贺雪真,问道:“真儿是怎么想的呢?”
贺雪真少年心性,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因右手残疾,平日里没少被村中少年欺辱嘲笑,自是渴望能将右手治愈,更何况一朝踏入仙途,便可与天地同寿,与妖族一般长命百岁,更可与好友长久相伴。
贺父了解儿子,见了他的眼神,便懂得他的心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此去路途遥远,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到了那仙家门第,需得小心谨慎行事。”
父母交代了一番,贺雪真回屋里,抖着残疾的右手写了封信,交给父母。他来不及去找何静书告别,若他找上门来,便请父母把这封信转交给他。
贺母已收拾了一个包袱出来,挂在贺雪真肩上,夫妻二人站在门口,红着眼圈送他离开。
贺雪真来到村口,那名白衣人就站在榆树下等着。村口村民路过,一见他便知不是凡人,都躲得远远的偷看着。
贺雪真走到白衣人跟前,局促地叫了一声:“仙师。”
白衣人问道:“你准备好了?”
贺雪真点点头。
白衣人颔首道:“我要带你去的,乃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天衍宗,位于极乐洲西南垂云之地,我们宗门行事正派,我是天衍宗荧徽剑尊,虽然不做你师父,但定会保护你,护你周全,你大可放心。”
天衍宗他倒是听静书提到过,不过何静书也是只乡下狐狸,所知不多。贺雪真红着脸点头,这白衣人话里有话,不知是否听到了他与父母私底下的商议,心中对这白衣人更添几分畏惧向往。
“走吧。”
半空中出现一柄流光溢彩的宝剑,荧徽剑尊握住贺雪真的手,飞身而上,稳稳落在剑上。贺雪真小心翼翼看着脚底,紧张地捏着荧徽剑尊的衣袖,看着自己腾空而起,生长十七年的村庄,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贺雪真抿着嘴,心中生出几分不舍与后悔。这时,荧徽剑尊回过身来,替他拢了拢大氅,温声道:“别怕。”
贺雪真打量这剑尊,这人分明是个冷冰冰严肃清正的性子,在面对自己时,却总像是在强自忍耐着什么似的,他翘起的嘴角,放柔的嗓音,带着几分不适与勉强,像是一个严肃惯了的人在刻意讨好自己。
贺雪真心生警惕,捏着衣角默不作声。荧徽剑尊却一径盯着他看个没完,看得贺雪真浑身不自在,垂下眼眸。
荧徽剑尊眸光闪动,难以自持似的,忽然把贺雪真拥入怀中。贺雪真吓了一跳,连忙抬起手,抵住荧徽剑尊的胸膛,后退一步。
荧徽剑尊脸色一僵,那一瞬间仿佛山雨欲来,贺雪真竟被逼得几乎喘不过起来。
幸而荧徽剑尊立刻收了威压,轻声道:“你我前世有缘,你死之后,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寻到你。你别怕我。”
贺雪真不想说话,荧徽剑尊便松开他,无声叹了口气:“不用这么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飞到天黑,两人终于落地,贺雪真站到腿都酸了,而且他有些晕剑,站在剑上时不敢往下看,落了地,立刻吐得昏天黑地。
荧徽剑尊不擅照顾人,有些手足无措,取了仙露,烧了清水兑着给他喝。贺雪真喝了水,又吃了些东西,便在荧徽剑尊支棱起来的小营地内休息。
他闭着眼睛,没睡着,听见荧徽剑尊轻手轻脚来到他身边,似是又在盯着他看。贺雪真只觉得浑身难受,有些后悔跟这么个不知来历的人离开了父母和朋友。
第96章 世界五
这时荧徽剑尊身上传来一声鸟鸣, 他走到一边,那鸟鸣声止住了。贺雪真睁开眼睛偷看,只见荧徽剑尊拿出一枚玉简, 不知做了什么, 一副画面出现在半空中。
画面中是一名笑嘻嘻的年轻男子, 容貌英俊, 衣衫落拓,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只酒葫芦, 问道:“老孟, 接到贺雪真没有?”
上一篇:头号玩家 下
下一篇:穿成雪妖病美人师尊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