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动,秦戮便也站着没动,顾砚书见状,自然也没有说话。
趁着这个时间,顾砚书倒是没有忘记悄悄打量了一番那个坐在书桌前,穿着龙袍,掌控着天齐国最大的权柄的人。
与此同时,顾砚书的脑海中也闪过了一些关于皇帝的资料:
当今名讳秦渊,是先皇的第八子。
与先皇的其他皇子比起来,秦渊的才能其实并不算显眼——
文不及二皇子,武不及三皇子,策论不及六皇子,就连处事才能也不及大皇子。
而当今的太后,也就是秦渊的生母,当时在后宫中也是地位平平,所以还是皇子的秦渊,其实并不受先皇宠爱。
在秦渊成年的时候,皇上甚至只给他指了一个三品官员的嫡女为正妻,可谓是一点也没将其放在心上。
按理来说,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秦渊这样,既没有惊世才华,母妃和自身又不受宠,又没有强大的妻族作为支撑的皇子身上。
但皇位这种东西,有些时候不仅要看能力讲道理,还要论运气。
秦渊,显然是那个运气极佳的幸运儿。
先皇虽然早早便已经立了大皇子为储君,但除了大皇子之外,当时的二皇子以及三皇子还有六皇子,各个都是惊艳绝伦、胸有沟壑的人物。
对于皇上立了一个样样都不如自己的人为储君,几位极具才华的皇子心中都是不服气的。
心中不服,行动上当然也就会有所表示。
皇子之间的行动上的表示,逃不离便是夺嫡的那点事。
饶是现在,天齐京中也有不少百姓在提到当初几位皇子的夺嫡时的斗争,也会谈之色变。
当时的燕京城,气氛可以说是压抑到了极致,寻常人走在街上甚至不敢高声语,唯恐会因此丢了性命。
三不五时,便会有新贵崛起,同时也有百年世家没落。
偏偏那个时候,先皇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对于几个皇子这些动作,是想要阻止却心有余而立不足。
到了后面,整个朝堂上可谓是风声鹤唳,就连几朝元老,也不敢去轻易说一句有关储君的废立之事。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鹬蚌相争,最后会是渔翁得利。
几位皇子经过几年的斗争,那是几败俱伤。
不仅手底下原有的势力被削弱了不少,就是那几个皇子本人,最后也是死的死,残的残。
唯一四肢还算健全的,也被下了断子绝孙的药,绝了后。
在这样的情况下,先皇拖着病体果断出手,将那几个如同拔了牙的老虎的儿子连同党羽一并处死,才算是为这场荒唐的夺嫡画上了句号。
而在剩下的皇子当中,也就只有秦渊,才能各方面虽然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但也还能算是拿得出手,能担大任。
也是因为这样,先皇提着最后一口气,将这皇位传给了秦渊。
事实证明,先皇与当时的大臣并没有看错。
秦渊在位这二十余年来,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功绩,但也从来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世人都说三皇子秦戮长相肖母,但现在,顾砚书觉得,世人的话也不完全正确。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秦渊又低着头,顾砚书看的并不真切,却也能看出,秦戮与秦渊在眉宇间,也有三分相似。
就在顾砚书想要再仔细看看的时候,秦渊就已经合上了奏折放到了一边,抬起了眼看向了站在屋内的两个人:
“来了?”
第21章
秦渊有了动作,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安静的秦戮也才有了动作: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安。”
还不等顾砚书和秦戮将礼行全,秦渊就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
“免礼,说了多少次,这不必要的时候,不需要死守着那一套规矩。”
秦渊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随意,同时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亲切。
而秦戮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秦渊这样的态度,神色如常地直起了身:
“多谢父皇。”
将这父子俩一来一往的互动看在眼里,顾砚书的心中泛起了一丝疑惑:
他怎么觉得秦戮和秦渊的感情好像还算不错?
顾小公子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对于朝堂之事可以说是毫不关心,自然对秦渊这个皇帝不甚了解。
也是因为这样,顾砚书也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以及这段时间所了解的一些信息,对秦渊做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在顾砚书的推测之中,秦戮与秦渊之间的父子关系并不太好,甚至或许还有些恶劣。
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原因也很简单:
秦戮在战场上的表现,是天齐国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别看秦戮现在的名声似乎已经差到了极致,但如若未来有一天,战事再起,天齐国百姓最信任的,恐怕还是秦戮,甚至也只会是秦戮。
而如今天齐国至少有六成的兵权都在秦戮的手中,最为夸张的时候,秦戮手中的兵符甚至能够调动天齐国八成的将士。
除此之外,坊间也一直有传闻,秦戮之所以可以百战百胜用兵如神,是因为它手下有一支令行禁止的队伍。
在这一支队伍中,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好男儿,每一个人都如同一直跟在秦戮左右的止戈一般,是可以以一当百的存在。
最为关键的是,这一支队伍,只认秦戮不认虎符,寻常人根本无法指挥。
虽然对于这些传言,顾砚书是出于将信将疑的状态。
但顾砚书也知道,就单单依照秦戮现在的战功以及在边关这么多年的精英,这些传闻,或许也有一两分可信。
就算是只有一两分可信,便足以让秦戮与秦渊之间的关系变得恶劣起来。
天家的父子,与其说是父子,倒不如说是君臣。
为君者,最为忌讳的,便是臣子功高盖主。
却不见这古往今来,有多少名将,最终的归宿并不是黄沙埋骨,反而是死在了朝堂之上帝王的忌惮之下?
现在的秦戮,便如同在秦渊侧卧之榻的鼾睡之人。
这次的赐婚,也极好地印证了这一点。
不然要怎么去解释,在朝臣们呼吁立储的声音日渐高涨的关键时刻,秦渊给秦戮指了一个男妻,而且还是一个素有纨绔之名的男妻的举动?
但是现在看看秦渊的态度,顾砚书突然觉得,自己的猜测似乎出了一点问题,这父子俩的关系,似乎并不像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势如水火?
就在顾砚书心中千回百转的时候,秦渊的目光已经悄然放到了顾砚书的身上:
“听戮儿说你昨日身体不适?今日可好些了?”
顾砚书连忙收起心中的思绪:
“多谢父皇关心,现在已经好多了。”
秦渊从书桌前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房间另一侧用来休息的小桌旁坐下,然后指了指面前两个空闲的凳子:
“好多了,那就是好没好全了?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别站着了,都先坐吧。”
“多谢父皇。”
放在秦渊面前的两个凳子都不高,依照顾砚书现在身上的状况来说,想要坐下去其实有些困难。
但有一句话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顾砚书也不能直接说自己不坐之类的话。
就在顾砚书有些左右为难的时候,就感觉到身后多了一股力,顺着这股力道,顾砚书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坐到了凳子上。
坐下后,顾砚书眼角的余光便扫到了秦戮将手臂从他身后收回去的场景。
两个人这番举动,自然也没有瞒过秦渊的双眼:
“看来戮儿和厉王妃感情不错?”
“还好。”秦戮表情未变,就连语气也有些平淡。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样的回答,难免会觉得秦戮这反应是在反驳秦渊刚刚的话。
但了解秦戮的人就会知道,能够从秦戮的嘴中听到一句“还好”,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了。
而秦渊作为秦戮的父亲,对于秦戮自然也有一番了解,顿时轻笑了一声:
“能够从你嘴中听到一句还好,朕也就放心了,朕就怕朕这次是乱点鸳鸯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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