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很难,可能咬牙坚持也可能扛不住,但她想这么做,生命里总有一些人,一些事,给了你温暖和期待,而你处在泥泞地缝,也想抬头看一看阳光,想要保护这仅有的一点点温暖和期待。
那这个人为什么需要保护?为什么她的改变可以保护?这点就很微妙了。
叶白汀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对不对,今天这个故事,很难让他有别的方向:“容家班的历史,指挥使查过没有?之前你说,这个戏班子已经开了三十多年了?”
仇疑青颌首:“是。”
叶白汀想想容凝雨的年纪,好像是三十四岁:“最初的班主,肯定不是容凝雨。”
“容凝雨是班主捡回来的孩子,这个戏班子从创建开始,所有成员都是班主捡回来的,规矩传承至今,里面的人,全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你也曾说过,她们最开始做的生意也并不干净?”
“是,如同现的燕家班,什么样的生意都接,过夜也可,”仇疑青顿了下,道,“容家班最初也不是在京城,是从江南一路慢慢走过来的。”
不一样的生意模式,接近的生意内容,那这样的戏班子和青楼互通有无,是不是很寻常的事?江南来的……当初李瑶走丢,就是去江南省亲。
怎么越说,越觉得可疑?
“正好今日这位班主在场,我们过去看看?”
“可。”
“等等,我先带个东西。”
叶白汀长了个心眼,由犯罪现场可知,凶手不是调香高手,就是品香达人,而仇疑青查到的线索里,这位班主容凝雨,早年就是个调香大师,颇得众人追捧,可惜八年前出了场意外,失去了嗅觉,无法再调香品香,渐渐淡出了圈子。
是真是假,恢复没有,试一试也无伤大雅。
他扒拉了扒拉了荷包,从中取出一枚用蜡纸包裹好的香丸,用量比较低劣,味道是那种呛人的香,绝不会是品味非凡之人会选的东西,寻常人顶多会调侃他一句香熏味太大,品香达人却一定会难受的。
仇疑青看着少年动作,摸出香丸,挂在腰间,还拍了拍,目光微缓:“你倒是机灵。”
“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他刚要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的仵作,想了想,不如顺便拍一拍领导的马屁,“我可是最厉害的指挥使座下,最厉害的仵作!”
仇疑青按了下他的头:“嘴甜也没用,得活儿干的好才行。”
“是!”
二人问了问容凝雨的方向,照着找过去,竟然又又又看到了郑弘春!
今天是有什么奇怪的孽缘么,为什么回回都能看到这个恶心的男人!
郑弘春正在跟妻子马香兰吵架,好像是之前骚扰容凝雨未果,他又寻着时机找了过来,妻子发现,不想他太丢人,拉着他要走,他不干,不但大骂妻子,还将人狠狠的推在了地上。
马香兰现在正坐在地上,没起来,狠狠瞪着郑弘春。
这是叶白汀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女人的脸,她不怎么漂亮,眉骨还有一道浅疤,总是垂着头,应该是不想人看到这道疤,她并没有那么瘦弱,似乎顺从也是有底线的,比如这一次,她就没有依丈夫的意思,不闹不说话,乖乖起来站在一边,她直接吼出了声:“你有本事掐死我!就现在,就在这里,你掐死我,我不活了!正好也让大家都看看,到底是谁在丢人,到底是谁行为不齿!”
郑弘春阴了脸:“你个贱人闹什么?不怕老子回去——”
马香兰冷笑一声,眸底闪烁着疯狂暗芒:“左右都是死,你有种,现在就打死我!”
容凝雨蹙了眉,过来把马香兰扶起,替她拍拍身上的灰:“孩子还在,听闻郑大人正在为了升迁走门路?可家宅不宁,恶闻太多,长官大概是不喜的,若路断了,可就不好了。”
“我不要你好心!”马香兰看都没看容凝雨,把她推开,自己撑着,站住了。
“娘——”
穿着豆绿裙子的少女,郑白薇跑了过来,横在郑弘春面前,手里拿着柄鞭子,指着他:“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么!”
郑弘春大怒:“你个贱蹄子,竟然敢拿鞭子对着我,谁给你的胆子!”
郑白薇许是气的狠了,竟然真的一鞭子抽了过去:“这里主子给的,不可以么!”
“别——”
“不要——”
可惜谁拦都没用,‘啪’的一声,鞭子落在了郑弘春身上!
郑弘春捂着渗了血,火辣辣的脸,气的手都抖了:“反了反了,都反了!也不想想你们吃谁的,穿谁的,出去顶着谁的名!要不是兄长过世,老子哪里用得着这般辛苦,养着你们这些娘们!”
他转身就走,郑白薇倔强的拿着鞭子,目光阴沉的瞪着男的背影,任马香兰怎么说,都不肯放。
马香兰没法子,只好任她握着,轻轻揽着她的肩膀,揉了揉她发顶,带她转身,声音又轻又柔:“乖女不怕,娘带你回家啊,不怕……”
郑白薇咬着唇,眼角微红,似是拉不下脸来给容凝雨道歉,匆匆行了个福礼,就跟着马香兰走了。
容凝雨目送母女两个离开,长长叹了口气,方才转身,看向叶白汀后仇疑青:“两位寻我,可是有事?”
叶白汀和仇疑青对视了一眼。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说话总会留有余地,如果遇到麻烦,会选择使用话术,予你一个可能双赢的印象,对她留下好印象,并不再为难,如果真有杀人这样大的事,她未必会说,直接问没有什么意义。
叶白汀就迅速往前走了几步,确保腰间香丸的杀伤范围包裹住她:“只是案情需要,例行询问。”
容凝雨表情没半点变化:“还请两位直言,若能为破案尽一份力,也是我辈荣光。”
和燕柔蔓一样,她应该也是很快认出了他们是锦衣卫,并没有慌张提防,态度非常自然,对香丸更是,完全没闻到味道一样。
仇疑青:“班主可认识李瑶?”
容凝雨大的方方点头:“认识。”
“本使见班主乐于助人,可是也帮过她?”
“也不算帮吧……”容凝雨微笑道,“有次见她买了很多东西,身体却似乎很不适,拿不住,就送她到了家门口。”
“只是这些?”
容凝雨察觉到话音有些不对:“您的意思是……”
仇疑青:“李瑶十四岁时,曾经走丢过,班主可知道?”
“听说过。”
“她在江南遭遇比较艰难。”
“……是。”
“听闻容家班就是从江南进京的,班主当时可曾见过李瑶?”
“没有,”容凝雨摇了摇头,“看她的年纪,在江南失踪时应该是十一二年前?我在江南的时间更早,我十八岁前都在江南,十六年前就进了京,她的遭遇,只是听说过。”
这个话题似乎进行不下去,叶白汀便问:“班主经常会被男人骚扰?”
容凝雨眼帘微垂:“这一行久了,也习惯了,容家班之前不是什么清白班底,你们应该……也知道。”
“班主和燕柔蔓似乎不和?”
“是她和我不和,”容凝雨苦笑,“我们理念不同,谁也说不服谁。”
叶白汀看着她的眼睛:“燕柔蔓说,若非你之故,容家班该是她的?”
容凝雨顿了顿:“这一行……已经有太多人受苦,我只是不想再这样下去。”
“有没有想过缓和同她的关系?”
“劝不动,”容凝雨道,“但我会继续。”
叶白汀想了想,又问:“你是否觉得她是错的,你是对的?”
“不敢。”容凝雨摇了摇头,“人生路长,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从未想过评判别人对错,只是想为自己和同行找找看,有没有更好的活法,至少能内心平静,午夜梦回,不会因惊梦瑟瑟发抖,庆幸这一夜熬过去了,害怕下一夜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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