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没挨近,立即就被那道黑色身影撞开了,萧慎嗓音低冷地警告道:“离先生远点。”
隔着一层面纱,七少爷眼神的杀伤力度丝毫不减, 香怜不由打了个寒颤, 讪讪笑道:“好凶的小少爷啊。”
“小七。”沈青琢唤了一声, 又拱手道,“今日之事, 还请香怜姑娘保密。另外, 若是姑娘想要离开此地,尽管开口。”
他先前并不是空口许诺, 孔尚打听了一下, 虽说醉香坊姑娘赎身的银子有些许昂贵, 但未到天价的地步, 尚且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香怜神情微滞, 眼神不由自主瞥向孔爷, 却发现他目光游移, 完全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
“沈公子的好意,奴家心领了。”一眨眼间,香怜神色恢复如常,娇笑道,“只是奴家在醉香坊住惯了,又无谋生手段,乍一出去,恐怕还难以适应。”
沈青琢略一思索,回道:“也罢,若是哪天香怜姑娘改了主意,沈某今日的承诺依旧作数。”
香怜面露惊喜之色:“沈公子还会再来?”
“什么?公子您还要再来醉香坊啊?”神游的孔千户捕捉到关键词,一脸兴高采烈,“到时候还带我吗?”
沈青琢:“……”
香怜白了他一眼,嗤笑道:“孔爷莫不是,还惦记着那位春桃姑娘呢?”
孔尚张了张嘴,又不吱声了。
沈青琢微一颔首:“有缘自会再见。”
“先生。”在场唯一不乐意的人只有萧慎,他低声催促道,“快点走了,再晚要关门了。”
“知道了。”沈青琢给小徒弟一个安抚的眼神,“香怜姑娘,保重。”
一行人低调地走下二楼,此时厅堂内一片安静,恩客们大多进了姑娘的香闺寻欢作乐。
片刻后,三人便畅通无阻地出了醉香坊。
***
回宫的路上,萧慎掀开斗篷,趴在车窗边,透过帘子瞧着外面的夜景。
大雍商业发达,民风开放,夜市也热闹得紧。
“新奇么?”沈青琢含笑望着他,“等以后有机会,先生带你好好逛一逛夜市。”
“真的吗?”萧慎眼前一亮,登时扭回身子正对先生,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嗯......”沈青琢略一思索,回道,“等潘崇一案尘埃落定。”
萧慎定定地回望他,片刻后猛地扑过去,“一言为定嗷,先生可不许再骗我了!”
沈青琢被热情的小徒弟扑了个正着,上半身歪歪斜斜地靠着马车,不由笑道:“先生就骗你这一回,可被你给抓住小尾巴了。”
“哼!”怀里的少年重重哼了一声,将脸蛋贴在他脖颈间轻轻蹭着,又用撒娇的语气道,“全天下,我最最最相信先生了,先生若是骗我,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沈青琢被他蹭得心里软乎乎的,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耳垂,应承道:“好啦,先生保证不再骗你了。”
“那要是骗我了呢?”少年紧紧抱着他不撒手,执着地问道,“要是先生还骗我怎么办?”
沈青琢信口安抚道:“那先生就任你处置。”
“真的吗?”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少年缓缓扬起唇角,语气格外天真可爱,“怎么对先生都可以吗?”
沈青琢直觉这话有点怪异,但一时并未深思,只是开玩笑般回道:“怎么都可以,除了让先生挨三千刀。”
经过这几年的辛勤培育,他有信心将来不会再步上原主的后尘,被登基后的暴君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什么三千刀?”萧慎倏然从他怀里弹了出来,高挺的眉峰紧皱,一张俊脸极为严肃,“我就算是捅自己三千刀,也绝不舍得伤先生分毫。”
许是少年的神色太过认真,沈青琢心念一动,轻声认错:“好吧,先生说错了。”
萧慎面色稍霁,重新投进他的怀抱里,似模似样地教育道:“先生可不许再胡说。”
“嗯嗯……”沈青琢低声哄着小徒弟,心思渐渐转回今日查出的线索上。
根据璎珞姑娘给的情报,太子殿下当初为玲珑赎身,是打算让她入宫后,再设法潜伏到光熹帝身边去。在他看来,玲珑毕竟是勾栏青楼中出来的女子,勾人的手段总比名门闺秀刁钻多样。
至于她为何被东厂督主潘崇看上,又如何杀了潘崇畏罪潜逃,却依旧是个谜团。
与此同时,太子还利用璎珞手中的情报,掌握了朝中部分官员的各种把柄,并以此来要挟那些官员明里暗里站队东宫,为东宫办事。
这就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的下场,风月场里,美人相伴,喝了几杯小酒,床笫之间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就什么秘密都说出去了。
而根据那份详细名单来看,此事牵涉的重要部门远不止一两个,光是正三品以上的朝中要臣就有好几位。
这是将太子党一网打尽的绝佳机会,但又因牵扯众多,世家勋贵背后的利益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他必须小心谨慎,全盘布置好才能行动,万不能出一点差池。
“先生……”他正思索着,埋首于怀中的少年忽然动了动,小声抱怨道,“好热呀……”
“热么?”沈青琢下意识摸了摸他的脸蛋,猝不及防被烫得瑟缩了一下,不由惊讶道,“你的脸怎么这样烫?”
“不知道……”萧慎将滚烫的脸颊贴着先生的颈窝,只觉四肢百骸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热气,并迅速顺着血液流窜,整个人像是快要烧起来了。
沈青琢费力地伸长了胳膊,“先生将帘子掀开,通一通风。”
“唔……”异常的燥热烧得少年头昏脑胀,迷迷糊糊间,整个人更往先生身上贴去,不自觉地磨蹭着,试图借用微凉的布料缓解身体的不适。
“你别抱着先生,越挤越热。”沈青琢推了推怀里的脑袋,“马上就快——”
话音戛然而止。
时值盛夏,两人身上穿的衣衫本就轻薄……
沈青琢浑身一僵,大脑思维几乎停滞了。
“先生……”炙热的手心贴着他,诡异的热度似乎能穿透薄薄的衣衫,萧慎颠三倒四道,“好热……先生,我好难受……”
沈青琢骤然回神,仿佛一下子被滚水烫到了,手忙脚乱地用力推开怀里的少年。
萧慎完全没防备,被推得往后倒去,又不稳地摔倒在长椅下。
“嘭”的一声响,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前室正专心驭车的孔千户一惊,立即勒紧了缰绳,大声问道:“大人?发生了何事?”
沈大人该不会和七殿下发生肢体冲突了吧?虽然今日师徒二人看起来一团和气,但他总觉得暗里波涛汹涌。
“无碍!”车舆内传来沈大人的回声,“加快脚程,尽快回宫!”
孔迁户心里嘀咕,但大人的命令不得不从,只得扬起马鞭,“是,大人!”
车舆内,少年摔下长椅后,就地蜷缩起来,口中还在一声声地叫着:“先生……先生……”
沈青琢冷静下来,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有点反应过度了。
同为男子,这不过是正常的身体反应,但问题是,小徒弟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
“难道……”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沈青琢望着开始撕扯衣襟的少年,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果然,醉香坊的姑娘不能随意碰,就连一口茶也不是能随意喝的。
沈青琢不由感到愧疚起来,他不该给小徒弟倒那杯茶喝,现下害得小徒弟如此难受。
他单膝跪在少年身边,摸着那烫手的额头,试图安抚备受煎熬的小徒弟,“乖,马上就回宫了,你再忍忍啊……”
药效发作的少年凤眸紧闭,像是什么也听不清了,一把握住那只冰凉如玉的手,放在布满红晕的脸颊边使劲儿磨蹭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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