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悦被他搂着往卧房走,只能无奈道:“在家里闷久了,出门随便逛逛,我多大的人了,还要你操心?还有,这世上最好的千年雪莲,都种在京郊碧云寺的千年池里,你又是怎么弄来的?”
白晨雨说漏了嘴,眨了眨漂亮的眼睛,随即嘴硬道:“苦真那个老王八蛋,不知道祸害了多少稚龄童儿!碧云寺出了这样的老畜生,我取他们一些雪莲又有何妨?”
“……”周悦无话可说。
他心里忍不住暗暗叹气,虽然白晨雨最近的黑化值很平稳,一直保持在70%左右,发现自己生病之后,也不再动手动脚,但是这种理不直气也壮的神逻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掰得过来。
白晨雨如今是九转金丹,他出入碧云寺、烟波楼这些门派简直易如反掌,再这样下去,早晚把别人的天材地宝给搬空了,罢了,下次还一些药材给碧云寺吧。
不一会儿,徐青萝便端着一盏热腾腾的雪莲银耳羹走进了卧房:“先生,你脸色好差,赶紧趁热喝了吧。”
周悦不忍拂了小姑娘的好意,只得浅浅啜了一口,味道果然软糯清甜:“嗯,味道很好。”
喝了两口雪莲银耳羹之后,他终于感觉身上暖和了些,脸上也有了血色。
此时天色渐晚,窗外北风呼啸,白晨雨柔声道:“哥哥脸色不大好,今日早些歇息吧。青萝,给哥哥铺床,再加床毯子。”
徐青萝手脚十分麻利,很快就为周悦铺好了床,铺好床之后,她又拍了拍荞麦枕头,忽然微微一愣:“先生,你……你有白发了。”
徐青萝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细细的手指头拈着一根长发,那长发近乎雪白,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先生,这……”徐青萝虽然不完全了解周悦,但她也隐隐知道,周悦和白晨雨不是普通人,应该是传说中的修士,而且周悦虽然身型瘦削,但容颜年轻俊雅,看起来最多二十五六岁,怎么会有白发?
白晨雨明显有些紧张:“怎么可能?”
周悦怔然望着那根雪白长发,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脸上却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我梳头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现过白发啊,可能是打扫房间的嬷嬷留下的罢。”
徐青萝放下心来:“哎,是我犯傻,先生这么年轻,怎么会有白发呢?”
白晨雨却不像徐青萝那么单纯,他轻轻撩了撩周悦耳畔的发丝,但并没有看到一丝白发,心里才悄悄松了口气。
是啊,修士青春永驻寿元绵长,出现白发是油尽灯枯的征兆,哥哥是七转金丹修士,又如此年轻,虽然最近有些郁结于心,但怎么可能油尽灯枯?
徐青萝铺好床铺之后,又执意给周悦灌了个黄铜汤婆子,金丹修士其实并不需要这种东西,但周悦并没有拒绝,因为最近这段日子,他真的很怕冷。
白晨雨回到卧房,想着那根雪白的长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坐在书桌前,从芥子袋里拿出了一堆东西,一一摆在书桌上,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
左边是一大堆天材地宝,都是最近这段日子,自己从其他门派或偷或抢得来的,还有一些是杀了凶兽之后,得到的蛇胆、虎骨之类的药材,如今看来,哥哥的身子还得继续补下去。
天材地宝旁边,还放了三件东西。
第一件东西是个小木盒,里面放着五枚八转金丹;第二件东西是个紫铜小钵,正是观慧的炼魂钵;第三件东西是一枚小小的黄金日晷,是挖丹那天晚上,自己趁哥哥不注意的时候,从顾雪城身边捡来的。
炼魂钵他试用了几次,勉强可以操纵,但乾坤晷却十分古怪,最多只能控制一个时辰之内的事情,而且还不稳定,不能随意使用。
白晨雨抚摸着那枚黄金日晷,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惆怅。
倘若传说是真的就好了,倘若九转金丹可以让乾坤晷认主就好了,那样自己就可以逆流岁月,回到哥哥还没有遇到顾雪城的时候,自己可以得到哥哥全部的爱,哥哥也不会郁结于心,伤了身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九转金丹就能让乾坤晷认主,那么顾如海、顾雪城早就让它认主了,又哪里轮得到自己。
以前闲聊的时候,哥哥偶然提起过,曾经设计换了顾如海的乾坤晷,顾如海以为可以回到二十年前,所以误杀了自己心爱的人,或许……这乾坤晷是不祥之物。
白晨雨望着那枚纯金打造的小小日晷,轻轻眯了眯眼睛,也罢,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了,反正哥哥迟早都是自己的,自己只需要耐心地等下去。
最近这段日子,哥哥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偶尔也有了笑容,也许要不了多久,哥哥就会慢慢接受自己了。
据说生病的人比平日更加脆弱,哥哥最近身子不好,自己或许可以试着像以前那样,厚着脸皮撒娇讨好,让哥哥渐渐心软,毕竟,哥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至于那个失踪的顾雪城,自己也不用太过介意,就算他天赋异禀,再次结成了九转金丹,找上门儿来报复,自己手中还有炼魂钵和乾坤晷,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更不要说从自己手里抢走哥哥。
白晨雨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觉得眼下的情况应该没有问题,便把药材和法宝都收了起来,上床歇息了。
……
夜色渐深,周悦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渐渐觉得手脚冰凉,忍不住蜷缩起来,搂紧了怀里滚烫的汤婆子,才觉得稍微好了一些。
他想着那根雪白的长发,想着空空荡荡的丹田,想着千疮百孔的经脉,想着那颗暗淡无光的七转金丹,胸口微微有些发闷。
可能自己真的时日无久了罢。
不过,反正完成任务之后也要回去,多活两年、少活两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周悦努力安慰自己,但想着自己渐渐油尽灯枯,说不定还会死得很难看,还是有些黯然。
他勉强驱散那些沉重的情绪,又像前些日子那样,努力从丹田里抽出一丝残余的灵气,缓缓滋养着破破烂烂的经脉,但效果还是和往常一样,并不算好。
他本来就只是七转金丹,帮顾雪城承受了三次心境试炼的伤害之后,他的丹田和经脉都是一片狼藉,根本没法修复,他如今还能像普通人一样行动自如,已经很不错了。
周悦发了一会儿呆,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又勉强调动灵气,试图修复身上那些痕迹。
这三次双修,顾雪城都是稀里糊涂的状态,并没有怎么怜惜他,每次都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前两次还好,顾雪城没了金丹,只是个普通人,留下的痕迹并没有从灵体带到身体,可是最后那次,或许因为在双修途中,顾雪城那枚十全金丹已经渐渐成型,留下的痕迹仿佛烙印一般,直接从灵体带到了身体,还一直无法消散,看起来几乎有些触目惊心。
周悦努力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效果。
他灵气本就十分稀薄,很快就觉得精疲力竭,只能叹了口气,骂了两句脏话,无可奈何地放弃了。
他呆呆望着漆黑的帐幔顶部,苦中作乐地想,还好不是现代社会,自己完成任务死翘翘之后,不用被法医脱光光做尸检,不然身死之后,还要再社死一次,那也太悲催了。
想着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周悦勉强翘了翘唇角,继续自我安慰,反正自己再也不会和别人裸裎相对,做那种极尽亲密的事情了,如此一来,自然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窘境,他又何必费力去修复这些痕迹?
反正都要死翘翘了,还不如留着那力气,多吃几顿好的。
不管是千疮百孔的经脉,还是残破不堪的身体,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他会把这些秘密带进坟墓,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至少他从外表看起来,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散修,而不是一个身为兄长,却心甘情愿做了炉鼎,轻易亏空了身体,早早白了头发的大冤种。
自己死了之后,看起来也只是因为心情郁结,身子虚弱,最后油尽灯枯而已,所谓郁郁而终,听上去似乎还挺有逼格的,不至于太拉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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