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四年之前,顾雪城用一块九天寒铁,亲手炼化而成的铁索桥,名为云雪桥。
周悦刚刚踏上鹰嘴崖,桥头两名负责守卫的内门弟子已经警惕起来,厉声道:“站住,干什么的?”
“小人是负责洒扫的仆役。”周悦赶紧扫了扫地面上一片落叶,“崖上落叶有些多了,只怕掌门仙尊看了不高兴。”
内门弟子看了看他身上的仆役衣衫,不耐烦道:“赶紧扫完,然后离远些。”
“好的,好的。”周悦赔笑道,而后假装认认真真地打扫落叶,眼角却仔细观察着云雪桥。
云雪桥用寒铁所铸,色泽冰冷,极窄极险,连扶手都没有,只容一人通行,桥这边有两名守卫,对面应该也有守卫,这些守卫看起来非常紧张,似乎生怕出了什么纰漏,估计顾雪城十分重视这道云雪桥。
不过嘛,如果领导过于重视某件事情,下属虽然会尽力把事情办好,但是搞砸之后,极有可能隐瞒领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观察一会儿之后,周悦已经有了法子,便假装打扫完毕,慢吞吞地离开了鹰嘴崖,回到了凌霄殿前广场,一边低头扫落叶,一边琢磨着如何偷偷通过云雪桥,潜入灵犀峰盗药。
他想了一会儿计划,又忍不住暗暗感叹,顾雪城不仅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那位道侣,还把自己的灵犀峰也给那位道侣做了修养之地,看来确实一往情深,也不知道自己潜入的时候,会不会遇到那位道侣……
想到那位道侣,他心里有些好奇,又有些发闷,因为想着事情,他扫地的时候便没怎么留意前面,忽然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头顶撞上了什么,簌簌洒落了许多雪白花瓣。
周悦抬头一看,原来撞断了一根开满梨花的树枝。
他弯下腰,正想把那根树枝捡起来,忽然听见一声呼喝:“兀那扫地的,你是怎么干活儿的?怎么把掌门仙尊的梨树给撞坏了?”
周悦站起身子,只见几个外门弟子打扮的年轻人,正站在他面前,一个个要么抱着手臂,要么抬着下巴,十分傲慢地看着自己。
领头那个弟子轻蔑一笑:“哦,你就是那个白晨雨的表哥吧。说起来,白晨雨那臭小子狂得很,从来不把我们这些同门放在眼里,可是他那么崇拜的表哥,却是个扫地的,哈哈哈哈……”
“扫地有什么,听说他以前还刷过马桶呢,哈哈哈……”
“哈哈哈哈,竟有这种事情?”
看着这群十八九岁的少年,听着他们那些充满恶意的言语,周悦微微蹙眉,心里已经咂摸出了什么,白晨雨一个新人,修为剑法在外门弟子里都十分突出,估计引起了同门妒忌,这些人是故意来找麻烦的。
他不想惹事,便温声道:“不好意思,请各位让开,我还有活儿要干。”
一个弟子冷笑道:“你弄坏了掌门仙尊的梨树,就想这么走了?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是啊,你难道不知道吗?上个月赤霄出鞘,就是为了保护这些梨树,可你竟然大逆不道,故意损毁!”
周悦淡淡道:“我并非故意损毁。”
“谁信啊?”一个弟子挑眉道。
周悦瞥了瞥四周,已经有人在注意这边了,他如今有要事在身,绝不能引人注目,便冷冷道:“那你们想要怎样?”
领头的弟子笑嘻嘻道:“这样吧,咱们哥儿几个,今天每人还要打五缸灵泉水,你替我们都打了,如何?”
其余弟子纷纷点头附和:“否则我们就告诉管事,你弄坏了掌门仙尊的梨树!”
眼前站着四个人,一人五缸水,就是二十缸,打水的灵泉距离大院厨房有两里路程,对于这些还没有结丹的外门弟子,可不是个轻松活儿,难怪这些人要威胁自己干活儿。
若是平日,周悦自然不肯,说不定还要给这些少年一个教训,可他现在惦记着通过云雪桥去灵犀峰偷药材,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因为争执引起别人注意,更不能出什么纰漏,万一被调到其他峰去就麻烦了。
也罢,只能尽量忍让,不和这些小屁孩儿计较,反正以他七转金丹的修为,打二十缸水也不是难事。
周悦打定了主意,假装愤愤不平又不敢说什么的样子,低声道:“好吧,你们千万别告诉管事,也别告诉小雨。”
“等你打完水再说吧。”众弟子得意洋洋地走了。
周悦望着这帮小流氓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扫帚,回到大院取了扁担和木桶,认命地开始挑水。
他在山路上来回往返,不知道挑了多少桶水,眼见日头渐渐西移,天边已是漫天彩霞。
周悦把木桶放下,擦了一把额上的薄汗,站着歇息了片刻,顺便欣赏彩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还有焦急的喊声:“哥哥!”
周悦回头一看,白晨雨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看了看地上那两个大水桶,又看了看周悦晒红的脸,还有额上的薄汗,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而后哑声道:“哥哥,我来吧。”
“无妨,没剩几桶了。”
“哥哥,还是我来吧。”白晨雨固执道。
周悦虽然十分疼爱白晨雨,但并不娇惯孩子,又觉得还可以趁机教育一番,便没再坚持,把扁担给了白晨雨:“那我先回去了。还剩五缸水,你稍微慢一点,别摔着了。”
“嗯,哥哥不用担心我,赶紧回去歇息吧。”白晨雨乖巧地点了点头。
周悦摸了摸他的头,这才转身离开。
白晨雨望着周悦的背影,漫天彩霞下,哥哥的背影显得那么单薄,甚至有几分脆弱,哥哥曾经是四大峰主之一,七转金丹的顶级修士,可他却为了自己,默默忍受了那些小喽啰的欺负,独自挑了十几缸水……
他望着那道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单薄背影,想着另一个弟子跟自己说的,那几个外门弟子是怎么欺负周悦的,目光渐渐变得十分阴沉。
白晨雨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恨意,弯腰拿起扁担,开始挑水。
白晨雨虽然尚未结丹,但胜在年轻,身子骨强健,不过大半个时辰,便把剩下五缸水都装满了,可他挑完水之后,并没有回自家那个小屋,而是从院子后面的树林里,悄悄绕到了那几个外门弟子的屋子后面。
他知道这几个弟子不务正业,约莫戌时之后,便会去旁边一间屋子,和其他弟子赌钱,此时屋里还十分吵闹,那几个弟子还没有离开,白晨雨也不着急,躲在后窗旁边,像捕猎的猛兽一般,静静等待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里响起了轻微的关门声,那几个弟子终于离开了。
白晨雨轻轻推开窗户,跃了进去。
他环顾四周,这间屋子比较宽敞,放了两张大床,还有两张书桌,书桌上胡乱摆着几本入门心法、入门剑法。
白晨雨看着那堆心法和剑法,轻轻眯起眼睛,有些阴险地翘了翘唇角,而后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他拿起一本入门心法,翻到后面还没开始看的崭新页面,提起毛笔,沉吟片刻之后,模仿着心法笔迹,在“灵气往返任脉一次”的“一”上面,轻轻划了一小横,登时变成了“灵气往返任脉二次”。
凌霄城发给外门弟子的入门心法,自然不是什么原版古籍,而是誊抄的崭新抄本,纸张和墨色都非常新,白晨雨这么一改,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简直天衣无缝。
白晨雨眯着眼睛看了片刻,非常满意地翘了翘唇角,那张花瓣般的嘴唇里,吐出了和秀美容貌完全不匹配的话语:“让我哥挑水是吧?小爷玩不死你们几个杂种。”
而后他如法炮制,不过半个时辰,便把桌上那几本入门心法、入门剑法全都改得面目全非,他满意地撂下毛笔,仔仔细细把所有东西全部归位之后,这才推开窗户,轻轻跃了出去。
外面已是月上中天,一片月华如水,而白晨雨那张秀美漂亮的脸蛋,在清冷的月光下面显得越发阴沉。
自从和哥哥重逢之后,他便努力克制自己,尽量做一个讨哥哥喜欢的好弟弟,可他发现有些人就是贱骨头,活该经脉逆行,走火入魔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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