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时行赶忙乖巧行礼:“后进末学骆时行见过县令。”
县令显然是真的听得懂雅言的,并且还用十分别扭的语调说道:“不必多礼。”
虽然字音都不太对,但对方在努力说汉语,骆时行听懂了!
他一下子就对县令心生亲近,不管怎么说,在这种陌生的地方,说着相同语言的人哪怕不是一个民族也会当成自己人。
反正汉族的文化从来不是以血统作为区分的,只要你学了我们的文化,认同我们的主流观点,那么不管你什么样子出身哪个民族,那都是一家人!
骆时行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切了一些,县令含笑看着他,显然很喜欢,甚至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弹了弹他头上虎头帽的那两只小耳朵。
如果是别人骆时行大概就要把那个不老实的爪子给拍下去了,然而这位是县令,算是他的现管,那就……算了吧,他忍。
他不仅忍了,还要保持微笑。
哎,生活不易,猫猫偷偷叹气。
骆时行带过来的礼物也十分地接地气,县令收过很多礼物,不过大部分当地人都知道他喜欢汉学,所以送来的东西也都是搜罗来的中原那边传过来的东西。
笔墨纸砚是最多的,书籍是最珍贵的,但凡送的书籍都被他珍藏了起来。
像是骆时行这样直接提着猪蹄还有排骨上门,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是结合一下骆时行士人之后的身份也十分有意思。
县令当然是不缺这个东西的,如果是别人提着这些东西上门,估计他都不会多看这些礼物一眼,但换成这孩子,他就忍不住看了看。
腊排骨不用多看,直接让人带下去就行,让他感兴趣的是那个被芭蕉叶包裹的猪蹄。
这东西哪怕是在他们这里也没什么人吃,或者说是到了县令这个身份地位的人不怎么吃。
可偏偏芭蕉叶打开之后,那股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色泽光亮的猪蹄看上去就十分诱人,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猪蹄已经有点凉了。
骆时行为了让县令能听懂,特地放慢了语速说道:“让人拿下去用火烧或者炭烤一下,外皮烤脆就很好吃了。”
县令听懂了,转头就吩咐人拿下去,然后兴致勃勃问道:“这是你们中原的做法吗?”
他这句话还夹杂着一两个当地的土语词,骆时行转头看向魏思温。
魏思温连忙翻译:“县令问你这个是不是中原特有的做法。”
骆时行:……
这让他怎么回答?这个做法是不是中原特有的他也不知道,但用的调料的确是当地的啊。
魏思温都已经想按着骆时行脑袋点头了。
反正县令都似乎没见过这种吃法,那就当成是中原做法好了。
毕竟县令喜欢,只要让县令开心就行,他一开心事情就更容易办成了。
骆时行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便慢慢说道:“这个算是我家的秘方,到了这里之后因为发现了许多没用过的调料,就干脆修改了一下,跟原本的味道有些区别,但我感觉比之前更好吃一些,算是中原和当地结合的一种配方吧。”
他跟魏思温的想法不同,县令喜欢汉学是一回事,但人家肯定更热爱自己的家乡的。
否则他会雅言,好像还能写几个字,早就可以离开这里去中原游学继续深造之类的,以他外族的身份想要混个小官也不难,总比在当地生活好。
可他没走,看上去还颇有壮志想要建设家乡,那就不能在他面前只炫耀汉族的东西啊。
果不其然,县令听了之后更是开心,连连点头:“是的,我们这里香料是非常丰富的。”
骆时行用力点头,接下来就开始什么好听说什么:“北带县当然是人杰地灵,我在山里发现了好多好东西,这还是没有深入山中,若是再往里面走可能还有更好的东西,我都舍不得回来!”
县令眉眼含笑问道:“所以就不回来了?”
骆时行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想再留一段时间找一找,我从书上看到过许多记载,前人也曾到过这里,见到过许多东西,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要继续看看,然后将自己找到的东西也都记录下来。”
县令听到这里复述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是……什么意思?”
他的汉学只能支撑他去理解比较简单的句子和意思,平日里交流还好,一旦遇上什么诗词成语,他就有些迷茫。
一旁的魏思温一脸惊喜:“这两句诗我从未听过,想来是猞猁狲自己写的!”
骆时行茫然了一瞬,低头思索半晌忍不住闭了闭眼:淦,这两句诗是陆放翁的!
陆游,陆放翁,南宋诗人……他出生的时间距离现在也就差个五六百年吧。
哎,这诗词背多了也不好,在需要跟人文绉绉对话的时候,就想要说两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文盲。
这一说不就出事情了么。
骆时行尴尬地笑了笑:“啊,我就……随口一说,我就是想说书上记载的那些就算记住了也可能无法运用,只有到现实生活中遇到了才会明白是这么回事,比如说花椒和生姜,我之前在书上见过描写它们植株的样貌,也看过图,但如果不是真的遇到并且分辨了出来,只怕还是不认识的。”
转移话题,疯狂转移话题,不能让这俩人的注意力停留在那两句诗上面!
然而县令的注意力不是他能转移的,他又念叨了两遍有些敬佩说到:“难怪魏思温说你乃是大唐仙童,哦,是神童,这么小的年纪便会作诗,了不得。”
他这一连串又是汉语跟方言结合,不过骆时行听懂了神童两个字,忍不住转头看向魏思温。
魏思温一看县令这架势就知道有戏,连忙跟骆时行说道:“怎么就两句呢?给写完了吧。”
骆时行表情扭曲了一瞬轻咳一声:“这不是我写的啊,这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还没等县令有什么说法,魏思温就瞪眼说道:“胡说,我遍览群书从来没听过这两句!”
魏思温是御史好吧,从太子衣食住行到朝臣穿的靴子是不是符合规制都逃不过他们的火眼金睛,吵架的时候还要引经据典,驳斥到对方心服口服。
作诗水平怎么样不说,他们的阅读量绝对是大唐最丰富的群体。
骆时行:淦,怎么魏思温偏偏就是个御史呢?
换一个人说不定他就糊弄过去了。
魏思温疯狂对着骆时行用眼色,在县令面前他也不好说太明白:这个县令就喜欢这一口啊。
平时县令还会写一些打油诗,魏思温也被逼着写了好几首诗,只不过魏思温自己作诗水平一般,大多数时候都东拼西凑,就这样都能讨得县令欢心,要不然他怎么能以罪臣之身在这里混的这么好的?
骆时行若是把这首诗给补全,他们所求之事基本就成了!
一首诗的价值可不是那点猪蹄排骨能比的啊!
骆时行看明白了魏思温传达出来的意思,沉默了半晌才勉强笑道:“那……那让我想一想。”
穿越之前他看各种小说的时候对那些文抄公从来都不屑,拿着不是自己的东西去换取钱财身份地位名声,跟偷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需要抄别人的诗词换取东西的一天。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沉思,心里还是有些挣扎,只不过两个大人都以为他是在思考,并没有打扰他。
县令甚至还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骆时行最后抬头笑了笑眨了眨眼说道:“我想好了。”
魏思温连忙说道:“且等等,我去找笔墨,你写下来。”
骆时行静静地在那里等,魏思温将笔墨拿过来之后,他拿起毛笔的时候居然还有点陌生,头一个字就写的特别扭曲。
不过到了后面就还不错了。
魏思温一拍大腿说道:“哎呀,你这一手楷书,可惜了。”
在他看来骆时行的楷书已经初具风范,在这个年纪来说很不错了,很多小少年在他这个年纪笔拿的都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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