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事确实错在他们,是他们太冲动了。
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这一刻,兄弟俩脑回路神奇地同步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即便再来一次,他们还是会冲上去把高良忠揍一顿。
他们这样,妈总生气,好像也很正常……
固执归固执,兄弟俩也算是终于明白,老太太为什么生气了。
不是因为他们打了高良忠,而是因为他们太冲动了,没有考虑过后果。
说到底,还是他们燕家受制于人。
燕大伯暗中捏起拳头又松开。
他认真回忆了一下,说道:“妈,你放心吧,当时那附近真的没别人。”
“要是高良忠来说我们打了他,我们就死不承认。”
“对,我们不承认,没有证据,高忠良也没办法。”燕爸附和道——就像他们高家对待燕晨被推下河里的事一样。
燕奶奶惊诧地扭过头,难以相信,这是自己一贯老实的两个儿子能说出口的话。
“真没人看见?”
“真的。”燕大伯笃定地说道:“我们先放高良忠走了,过了一会儿我们再走的。”
“路上也没啥人,都下工了。”
“总算是聪明了一回!”老太太脸色稍稍缓和下来,又责怪地瞪了眼大儿子,早点不说,害她这么担心!
“那就这样,高家人如果找过来,你们就不承认。”
“晨晨的病还没养好呢,咱们是万不可能拿赔偿给他们的。”燕奶奶恶狠狠道:“要是他们抓着这个事不放,我们就去找公安同志,拼个鱼死网破!”
同样都是没证据的事,看看是人命更要紧,还是一点皮肉伤更大!
方氏一吓,找公安?没这么严重吧?
她看向丈夫,期望燕大伯能劝劝妈。结果两兄弟一副随时做好斗争准备的模样,重重点头:“好!”
方氏:“……”
那、那她只能祈祷高家人别胡搅蛮缠。
真闹到公安那里,影响也不好。
总之,这事的解决方案算是这么定下了。
燕奶奶其实心里也没底,高家人多势大……
但她身为一家之主,不能露怯。
唉,两个儿子是指望不上了。
老太太看向燕晨,还好,他们家晨晨虽然身体弱了些,脑子却和她一样,聪明。
上次学校考试,他还拿了第一呢。
再撑几年,把孙儿身体养好了,这个家才算是真的有指望。
到时候她彻底老了,也不用担心自己哪天撒手过去,这一大家子人要怎么办了。
将凉了的蛋羹分给两个靠不住的傻儿子,老太太拉过燕晨,先摸了摸他的额头:“晨晨,吃饱了吗?想不想喝糖水?”
从头到尾不是在吃饭,就是在旁观的燕晨,眼睛一亮:“想!”
虽然事态发展,和燕晨想的有点不一样。
好像并不怎么需要他出力,家里人自己就能支棱起来。
——但糖水很好喝是真的!
糖放在厨房的壁橱里,是老太太前不久备的年货。
这时候白糖金贵,也就是要过年了,燕晨才能喝到糖水。
咕噜噜半碗下肚,解了馋,燕晨恋恋不舍地仰头,将碗递给燕奶奶:“奶,你也喝。”
老太太一愣,担心起来:“怎么了晨晨,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燕晨也愣住,奶怎么会这么想?
燕奶奶可不管,自家孙子什么性格她还不知道?
八岁大的小馋嘴,每次喝糖水,不闹着再来亿碗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把到嘴的东西再分出去?
体温正常,也没出汗,老太太慌忙追问:“晨晨,你有没有肚子痛,是不是晚上吃多了?”
——孙儿自幼体弱,以前还吃不得粗粮。燕奶奶虽说疼爱他,但一直有在看管他的进食量,很多东西都不让多吃,这也是燕晨嘴馋的原因。
燕晨挣扎道:“我没不舒服,奶。”
“老师说,要尊老爱幼。老人和小孩子一样体弱,所以要优先保护他们。”
“奶和我一样,身体不好,糖水能补身体,我喝一半,奶喝一半,这样我们都能健健康康。”
小童仰头稚声稚气说着他的认知,燕奶奶听着,眼眶倏然湿润了。
先天的病症,和年龄的幼小衰弱相比,怎么能是一回事呢?
燕奶奶猛地眨眼,露出灿烂如菊花的笑容,揽住孙儿瘦小的肩膀:“好,好!咱们晨晨都知道心疼奶了,奶真高兴!”
“不过晨晨放心,奶现在还没老,身体壮得很呢!”
“你把这糖水喝完,养好身体,等你长大了,奶也就老了,到时候你再给奶买糖水喝,好不好?”
说着,仿佛是怕孙儿不信。
老太太左右看看,眼神落在了旁边一个大水缸上。
片刻后,“哎哟——”
“妈?妈你怎么了!”
听见厨房里传出的痛呼,一群人乌泱泱冲进来,便看见——
燕晨茫然地捧着碗,扭头看向他们。
老太太一手扶着水缸,一手扶着后腰。
她缓缓站直身体,嫌弃地瞪过来:“叫什么?叫什么?我又不是耳朵聋了听不见,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其他人:“……”
燕淑担忧道:“奶,你的腰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老太太大声反问。
问得其他人哑口无声,她开始赶人:“放心,我好得很,都围在这儿干嘛?赶紧回去吃饭,今天吃完饭老大家的刷碗。”
方氏:“……”
还说没事,碗都洗不了了。
晚上,刷完碗,补好丈夫的衣服,方氏爬上床,思来想去,忍不住推了推身旁快要睡着的男人。
“东山,你说,咱妈才五十多岁,怎么就扭了腰呢?”
燕大伯全名燕东山,他朦胧地翻了个身,回应道:“嗯……”
“我跟你说正事呢!”
方氏气道:“也不怪妈老嫌弃你,你看,我跟你说妈的事,你还睡得着!”
燕大伯又被推了两下,困意散了一半。
他翻腾着半坐起身,无奈道:“不就是扭了下腰吗?”
“五十岁也不年轻了,我也四十了,有时候还扭脚腕呢。再说了,妈不也说她没事吗,你别瞎操心。”
“咱妈身体好着呢。”
燕大伯回忆起什么,突然傻笑了一下:“你看她今天打赵金花的时候,不还挺威风利索的吗?”
“跟以前追着我和弟打的时候,一模一样。”
方氏:“……”
方氏安静下来:“也是。”
她若有所思道:“说不定妈就是今天打赵金花,才扭了腰。”
燕大伯也若有所思地点头:“肯定是。”
毕竟老太太年龄也大了,像这种剧烈运动,好几年都没做了,也就是今天,赵金花非要过来找事。
夫妻俩达成了一致。
都怪赵金花!
换而言之,都怪高家!
同样的事情,也正在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内上演。
不过,燕爸和刘氏更担心的,还是老太太的身体。
他们是性子糯,但是不蠢。
老太太虽然嘴上凶巴巴的,这也嫌弃那也嫌弃,但他们都知道,这个家是靠谁撑起来的。
“你说,妈是不是打赵金花的时候,扭了腰,没好意思跟我们说?”
“肯定是,妈一向好面子。”
“唉,妈也都是为了晨晨,这段时间,咱们尽量多帮她干点活,让妈好好休息。”
“好。”
燕晨安详地闭着眼睛,平躺在父母中间。
燕爸和刘氏显然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燕晨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告诉他们,奶是想抬水缸,以示自己还很强壮,才不慎闪了腰的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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